“你……”顾恒没想到玄宁子竟直接将这一桩事给揭破了,脸一黑,下意识地就瞟了杨言一眼。
“是你那个师侄自己利欲熏心吧?”杨言没漏过顾恒的小动作,嘴角动了动,淡淡地开口道,“就算没有他顾公子,不是还有李公子王公子赵公子吗?广云子自己抵不住诱惑,怪旁人又有何用?”
玄宁子一愣,随即嘎嘎一笑,道:“这就帮着说上话了。也是,我起先还不明白为何风离山庄后追捕你们屡屡棋差一招,现在想来,定是这色迷心窍公子哥儿透过宁逸桓那个败类屡屡暗中相助才让你逃出生天……”
“什么?”杨言眉心刚一皱,顾恒已经一步抢上前,干脆利落地再度将这胡言乱语的老道再度劈晕了。
“满嘴柴胡,当初怎么就没让广云子一剑捅死呢?”顾恒不无刻意地抱怨了一句,一转头,就见
杨言正定定地看着他,心里没来由地便是一慌,而后就听杨言轻轻叹了一口气,“原来如此,风离山庄的事多谢了。”
顾恒勉强笑了笑:“谢就不必了,我也没帮什么忙,就算我不出手,以你的本事也是逃得出去的。何况咱俩若是要认真谢,又如何算得清呢?”
“嗯,”杨言轻轻应了一声,“说的也是。”
顾恒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刚要再开口,就听杨言轻声又问了一句:“所以带你入风离山庄的江湖朋友就是那‘小神机’宁逸桓?”
顾恒听见自己心里咯噔了一声,嘴唇动了动,想解释什么,最终仍然只是“嗯”了一声。
冬日无孔不入的寒风到底还是吹了过来。
宁逸桓是谁,又干了些什么,估计杨言早查透了吧。
“果然如此。”杨言毫不意外地点了点头,神色异常平静,“走吧,时辰不早了,再不走天就该亮了,回头让青云山的弟子追上来就麻烦了。”
“好。”顾扎得十分精细的胳膊,神情一黯,默默走过去背起了玄宁子。
天该亮了,梦也该醒了。
今夜梦醒的除了顾恒,还有清宁子。
虽说好歹躲过了一劫,清宁子的脸上却没有半点喜色,号了一遍陆礼的脉,又查验了一番清远的伤势,看了一眼神色依旧恹恹的萧景清和姚菁岚,默了默,就退了出来,踱着步到了院外。
天边沉沉的墨色勉强褪了一点,山风呼呼地摇着树梢,翻滚着头顶的彤云。
“看情形,过几日就该下雪了。”清宁子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
一夜费心费力,这会子终于松了下来,便感觉整个人像是被从里到外掏空了一般,然而一想起那
一屋子非痛即伤的后辈,清宁子心里忍不住就是一揪。
多好的孩子啊,广云子竟真的下得去手。
看来是他自欺欺人得太久了。
他自小与广云子一处长大,说是师叔和师侄,其实如同兄弟。他素知广云子是个胸有大志的,因此当师兄通宁子有意将掌门之位传给他而不是广云子时,向来看重兄弟情谊的他便主动退让了出来。反正他一向特立独行,只好心性自由,自来做的不是济世救人的大侠梦,就是归隐山林的高人梦,将那些虚名浮利看得如同狗屎一般,既然好兄弟广云子要要,让给他便是。甚至后来为了安广云子的心,索性搬到了这鸟不拉屎的丹霞峰,将自己唯一的徒儿都时不时地丢给他教导,从此不理世事。
而这一让就是二十年。
其实他对广云子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并不是全然没有耳闻,只是一想起他昔年的意气风发雄心壮志,想起他听闻掌门之位可能不属于他时的失落与痛心,清宁子便又找出种种借口暗暗地替他开脱了去。却不知他早就已经从里到外都变了。
然而事到如今,他已经无从开脱了。
他不能再退了,今夜他自诩一身的武艺,竟然差点一个都没护住。虚名浮利的味道虽然不大好闻,但很多时候却不得不倚仗。
人都会变,广云子既已变了,蛰伏多年的他也该跟着变一变了。清宁子紧了紧拳头,暗暗下了决心。
“其实,也许自己早就变了也不一定。”想起刚刚自己那一出唱作俱佳的戏,清宁子不由地苦笑一声。
正滋味莫名,忽而听得身后有悉悉索索的响动,跟着就是轻轻的一声“师傅”。
是萧景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