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因为战壕建功,废了千余突厥重骑兵,拉平了双方人数优势,这两侧一溃败下来,汉人又处在了劣势,同一时间老将冯昱也下达了新的命令,让鱼俱罗和李威往中间撤,然后跨过战壕和正面的突厥骑兵混战,等两侧千余兄弟撤下来时只剩不过两三百人。
汉人杀的兴起,战壕前的乱战完全没有了建制,但同时也是完全压制状态,没有了速度的受困重骑兵,只能被动和汉人硬抗,被灵活的步兵和弓箭手合力磨死,至于想跑的就更简单,因为压根没人会拦你,肥硕的战马屁股,弓箭手闭着眼睛都能射中。
有利也有弊,虽然汉人能暂时压制住,甚至是打残了滞留在战壕前的突厥重骑兵,但是两侧失去了抵抗的突厥重骑兵却迅速恢复了建制,约么两侧各有千余人组成了新的锋线,嗷嗷叫着就向混乱的战场冲锋过来。
这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至少林峰是没有这个狠心,能下达这样的命令,可见突厥人是有多大的恨意,要消灭眼前的汉人,两侧没有了陷阱障碍阻拦,突厥人甚至连弯刀都不用举,只依靠战马飙起的冲击力,就可以虐杀了没有防御阵型的汉人。
突厥重骑兵散开的锋线,涵盖了整个战壕两侧,林峰等人有点无路可逃的架势,就算你脚快侥幸逃出波及范围,可是落单的人会轻易被重骑兵从背后挑死。
“大家都到战壕里去,来不及跑的就躲在战马尸体背后,快快传我将令——”冯昱眺望四周怒吼着,声音却戛然而止。
林峰第一时间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突厥兵的弯刀已扎入冯昱背后,而且还在往下面使劲,老将冯昱的身体支撑不住,扑倒在身前地上,突厥兵顺势抽出了弯刀,刀刃上飞出一道血线。
冯昱身周几个隋军士卒,发疯一般的扑了过去,将那个欲要斩了冯昱头颅的突厥人乱刀分尸,只是老将冯昱再也没能站起来,几个隋军士卒死死的守在周围,林峰的眼当即就红了,张弓搭箭瞬间跃过了十多米距离。
冯昱的虎目已然无神,散落的花白头发让人感觉一股悲凉,这明明就是一个该安享晚年的花甲老人,现在只剩下强撑着的一口气,林峰刚蹲下身子就被冯昱抓住了胳膊,老将深吸了几口气,才终于说出了话。
“林峰,你是对的,我要你,带他们活着离开,你们,也都要听林峰的。”
这些天林峰已经见惯了生死,而且和冯昱也并没有接触多少,但是当眼前这个老人,托孤一般的言语,林峰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感受着被紧握的手越来越僵硬,一会都无法回头,想起之前自己口不择言的讽刺,林峰恨不得自己替冯昱去死。
大地再次颤抖起来,两千突厥重骑兵就像两把钢夹,挡在了战壕的两端,东侧骑兵已经开始向战场发起冲锋,而西侧将会在骑兵冲出战场后再次投入,来回扫荡直到破碎一切,包括那些困在原地跑不起来的突厥自己人。
“快走,林峰。”远处传来了鱼俱罗急迫的吼叫。
“王谊,带着所有人跟我走。”
人死已不能复生,林峰轻轻掰开了冯昱的手,朝着四周汇聚的十多个隋军将士怒吼着,只是这些人却没有一个人挪动脚步,他们只是汇聚到四周静静的望着冯昱。
“王谊,你想要干什么?”林峰急躁起来。
王谊,正是最初就跟在冯昱身边的校尉之一,战场上他也是一直紧随冯昱身后,其人身材虽然不魁梧,但自有一股铮铮铁骨,只见王谊默然的抬起头,单手一挥间,身后士卒就让出了一条道路。
“冯将军已死,我是他的贴身侍卫,又岂能独自苟活。”
“你——你别忘了,冯将军临死前说的话,要我带你们活着离开的。”林峰眉眼欲裂。
“我没有听见,林峰,你是将军看重的人,所以,你要活下去,而且要领着兄弟们活下去,你赶紧走吧。”王谊根本不为所动。
“你放屁,刚刚你就在冯将军身旁的——”
“牛六,送林峰去战壕中,混蛋,连我的命令都不听了。”不给林峰说话的机会,王谊直接下令,只是被叫到的士卒也一脸不情愿,最后心不甘情不愿的去拉林峰。
“王谊,你才是混蛋,你会带着大家一起死的,混蛋。”林峰心中悲愤的,可惜却挣不过身后两人的拖拽:“王谊,我求求你,咱带着冯将军一起走啊,咱们还要留着身躯多杀突厥人啊……”
林峰已经被拉到战壕的边缘,同时附近得知冯昱身死的隋军将士,都纷纷汇聚到了冯昱周围,百十人安静冷漠的站在战场中央,说不出的悲壮慨然,只有王谊斩钉截铁的声音回响在耳畔。
“林峰,你说的有你的道理,但是我只认冯将军,我从小就因为突厥人的入侵成了孤儿,是冯将军带着我长大成人,如父亲般教会我一身杀敌本领,教会我忠贞孝义。
今日冯将军已然战死,那么我只剩下了唯一选择,那就是继续守护,黄泉路上不能让将军一人独自前行,至于去战壕?将军生前都没有退缩,死后岂能再遭羞辱。”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兄弟们等着,我们随冯将军来支援你们了——”
王谊的誓言和士卒守护的呼声响彻了整个战场,百十名士卒握紧手中长枪,将冯昱的尸身守护在身后,林峰泪流满面死死抓住要往回跑的牛六两人,伴着战壕中无数的弓弦声,突厥重骑兵和无数长枪撞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