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半睡半醒间,感觉被什么推了一下,那拓艰难打开沉重的眼皮,朦胧看到烛台上的蜡烛还簇动着,快烧到底部了。
他低下头,看到蜷缩在怀里的小子额上渗出一层密汗,微张的嘴唇在说着什么,断断续续,声音很低很小听不清楚,浑身瑟瑟发抖。
那拓轻唤他的名字,小子没反应,反倒是眉头拧得更紧了,脸上的表情也更痛苦,手也无意识的推拒着男人的胸膛,似要把他推开推远。
男人抓住他的手,——手心里也都是汗——将人圈在怀里,轻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阿风,我在。”
小子似乎听到了这句话,眉心慢慢舒展开来,脸上紧绷的线条也逐渐松懈下来,手也卸了力道。
那拓手抚到他的后背上,发现那里的衣物都汗透了。
这种乍暖还寒、还需盖着棉被的时节,竟然流了这么多汗……
男人担忧地看向爱人,他究竟做了什么噩梦,竟然如此痛苦?
那拓挨到小子的耳边,试图把他从噩梦中唤醒。
谁知他一靠过去,小子就伸手缠住他的脖颈,嚎啕大哭,边哭边叫喊:“展晨,不要死,展晨,不要死,不要!”
那拓感觉心脏骤然停止跳动。
展晨,是谁?
据他所知,净土从没叫这名字的人或神。
脖子被箍得死紧,他越扒拉,小子越缠得紧,最后那拓感觉呼吸都有点困难了,只能任他箍着。
小子肯定下意识把他当成梦里的那个展晨,并极其害怕失去。
气炸!
混小子倒底去哪里找了顶绿帽子扣他头上,一个神界二把手和一个玲珑可爱的心悦丫头还不够?!
那拓气得七窍生烟,心里的妒火要把他焚灭了!
但是当他的手感受到这具身体瑟瑟发抖的无助,察觉到肩膀上不停扩散的泅湿的热泪,心里的滔天怒焰被扼制住了,更多的是深层次的担忧和焦躁的难受。
那拓一直清楚小子有事瞒着自己,但倒底是什么事令他如此痛苦?
最关键的是:这个展晨倒底是什么人?
原本以为,只要他拥有可以跟诸神对抗的强大力量,就可以保护小子。但现在他才发现,原来有的领域即便是强大的军队也无法到达的。
想到这,那拓的心都碎了,小子一个人倒底经历了什么不堪的过往?承受了多少的苦难?
他,倒底是……谁?
他,从哪里……来?
不能再让他这么痛苦的在梦里啜泣下去了。
“阿风,醒醒。”男人边叫边扳小子的手腕,但是反被更热烈的搂死。
“展晨,是我的错,是我失手杀了你,对不起,对不起。”
小子的热气和着湿湿的咸泪合在一起喷到男人的颈间肌肤上,他顿住,睁大眼盯着墙上的那个华丽烛台,烛火随风又跳动了一下,婷婷挺立。
小子刚才说什么?
失手……把那个展晨给杀了?
他的手被一个东西给硌住了,低头看去原来是小子手腕上的火珠,此时每个珠子里面都流蹿着橘红色的光条。
“阿风,醒醒!”那拓用了一些力将小子的手扯下来,看到他锁眉的脸上遍布泪水,拍拍他的脸,没醒,再加大了些力度,小子总算轻颤着睫毛打开了眼睛,红红的眼眶里也盛满了泪水。
阿风缓缓转头望向那拓,那恍惚呆滞的眼神似看他又不似看他,真让人心疼!
那拓边抹去他脸上的泪迹边说:“你做噩梦了,没事了。”
阿风把头转过去,盯着天花板,久久没出声,但泪水一颗一颗又从眼角沁出。
男人看到一颗滚圆的泪滑到半路被湿润的肌理,四分五裂。
他的手停在空中,再也擦不下去,小子为别人流下的热泪。
“作什么噩梦了?”那拓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松快,“哭得像个被抢了糖的小孩。”
阿风无意识擦了把脸,转身背对着那拓,“没什么,可能是今天来的时候碰到暴风雨,吓到了。”
看着这个背对着自己的身影,男人眯起了眼睛,但是这种表情只维持了一小会,他立即靠过去,长臂一圈将小子搂进怀里。
小子几乎没有挣扎,就那么静静的侧躺着,似睡着了一样。
“不管发生任何事,有我在。”
男人听到怀里人一开一合急促的呼吸,感到小子在努力压抑着激动的情绪,他揉了把小子柔软的头发,“只是一个梦而已,安心的睡吧。”
“……”只有阿风自己和主神知道,这不是一个噩梦而已,这是事实,红毛确实被自己亲手所杀。他深刻记得,红毛鲜红的血流上自己手背的滚烫温度。
杀死红毛,使他一辈子不能原谅自己。
可能是今晚经历了太多纷乱,自入净土以来,他第一次清晰地梦到了红毛,那血腥的场面他不愿再回顾,但心却被弄得更沉重了。
其实有一件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被他忽视了,那就是向红毛刺出剑的前几秒,在他脑海里出现的幻象。
为什么在那时,会有幻象出现?
那个场景是主神把他们引入的。在场的神、半神和人类中,只有主神能使幻象进入人脑。
现在想起来,一切明朗化,核心问题是:主神为什么要让自己杀掉红毛?为什么杀掉红毛后,迫使他签下契约,让他立即进入净土?
细思极恐。
这一切看上去都是主神的圈套。
他只不过是主神手中的一枚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