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璃珏的脸,仍是女儿家的娇弱模样,但她嘴角扬起的笑,在一地的血泊中,刺眼地如同正午火辣的太阳。
苏牧难以置信地看着苏璃珏,他虽知苏璃珏纤弱的外表下有一颗坚韧的心,但却不知面对如此穷凶极恶的山匪,她杀起来却是毫不含糊,无论是精准的杀人手法,还是她面对山匪时的冷静,都令苏牧由衷地打了个寒颤。
“珏儿”僵持良久,苏牧才开口问了一句不算问题的话,“你真的是珏儿”
“是的,父亲,”苏璃珏淡定自若地应道,“再怯弱的人,只要是被逼急了,也能干出杀人放火的恶事,何况珏儿只是学了一门武艺来防身。”
是啊,这些年苏牧只顾着在外东奔西走,无法护府中的佳氏母女周全,他总想着再咬咬牙,只要能熬到那一纸契约的中止,他便放下一切,专心陪伴佳氏母女。
思及此,更多涌现的是对苏璃珏的亏欠,不过眼下他似乎漏掉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仓皇地往山野深处逃窜的几个山匪,突兀地被一人拦住去路,这人也不多言,拔剑就刺向了山匪的心窝。在他一旁冷眼看着的是个戴狰狞兽面面具的男子,他静静地看着一个个山匪还未搞清楚情况,就相继被夺了性命。
“啊”山野深处传来的几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声让苏牧的心骤然揪起,他怎么忘了这茬,时辰,因山匪的突然出现耽搁了约定的会面时辰,十里堂一向纪律严明,他们定是来兴师问罪了。
早在与十里堂签那一纸契约时,苏牧已然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只是苏璃珏还年轻,他万万不能让她牵扯其中。
匆忙中,苏牧瞥见不远处有个并不十分显然的山洞,是个极好的藏身之处,他便朝苏璃珏叮嘱道:“珏儿,你快藏身于那个山洞里,记住,无论这里发生什么事,千万不要出来。”
“父亲”苏璃珏心中漫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她张口正要问,却被苏牧一把推开。
“快去,什么也不要问,只管藏好自己。”苏牧眼含爱怜之意说道。
目送着苏璃珏爬进山洞里并拿杂草将自己遮掩好,这时,一个声音在苏牧的身后响起。
“苏护公,你这是在做什么”出声的正是景濯,苏璃珏隔着洞外的杂草,隐隐看见他的面容时,不免一惊。
“景公子,你怎么来了,”苏牧沉着应道,待看到景濯身后那个戴兽面面具的男子时,先前努力堆砌的冷静却在刹那被攻破,苏牧低着头,声音却禁不住发颤道:“主公。”
连主公都被惊动而来,今日似乎不那么容易过去苏牧在心中暗自琢磨。
戴兽面面具的男子论个头比景濯要矮上一头,身材也不似景濯那般孔武,但他周身却散发着一股凛冽的肃杀之气,让方圆几里的人都不免感到一阵透骨的寒意。
“苏护公,”男子话音讲的极低,让人分辨不出他此刻的情绪,“约定的时辰,你为何没有出现”
“回回主公的话,属下在山野间遇到了山匪,这才耽误了些功夫。”苏牧将头深深地低下去,这样的男子,哪怕是多看一眼都觉得折了自己一年的寿命。
“耽误,”男子鼻尖漫出一声轻哼,“你可知你耽误片刻的后果是什么”
“属下”
苏牧的话被男子厉声打断:“你在此耽误一秒,钱财没有及时送到,在边疆与倭寇苦战,誓死坚守城池的将士们就要多熬一天断粮的日子,若是因此城池丢失,这罪责你担当得起吗”
男子的话如同一道劈雷在苏牧头顶响起,他立马跪在地上,将头低进尘埃里,嘴里哆哆嗦嗦地说道:“求主公降罪。”
男子正要张口,却听得不远处传来些许的声响,他是何等人,几乎一踏进山野,就能知晓山野间有几个活人的气息,只是他看破不说破,却没曾想躲在山洞里的这人憋不住,愣是故意制造了声响来吸引他的注意力。
既然如此,那他不介意将此人一并揪出来。
面具男拔足一步步逼近山洞,他已从杂草的掩护中依稀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轮廓,就在他伸手欲掀开杂草时,苏牧却突然冲到他面前,抱住他的脚乞求道。
“主公,今日之事属下愿一力承担,是要罚还是要属下死,属下绝不说一句怨言。”苏牧言辞恳恳地乞求道。
面具男的手在半空中停住,片刻后又直直放下,他一拂袖,看也不看苏牧一眼,道:“将银票给景濯,另外明日午时,来堂里领罚。”
说罢,面具男便与景濯二人齐齐飞身离开。
见两人已无踪影,苏璃珏这才拨开杂草爬出山洞,苏牧仍跪在地上,惊魂未定。
苏璃珏扶起苏牧,她虽猜不透这面具男的身份,但能让一贯沉着冷静的父亲惧怕至此,定是个位高权重的狠角儿。
“珏儿,”受此惊吓,苏牧的声音都苍老不少,“主公虽暂时放过了你,但府里终究不能保你安全,你回去收拾行囊,我会为你安排一个隐蔽的住处。”
景濯与面具男在一处竹林里暂且落下脚,景濯是个武夫,心思向来直来直往,他心里憋着疑问,便索性一口气问了出来。
“主公,您为何放过山洞里的那个人,若是被他知晓了我们的秘密,那我们这些年的苦心经营都毁于一旦了。”
“景濯,你说山洞里藏的是一个男人还是女人”
主公不去担忧山洞里的人将十里堂的讯息暴露,却去关心山洞里藏的是男人还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