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奶奶是个懂医理的,但不合群,就住在落月城郊外的无人岭。谁也不知道她是何时出现,何地而来,好像在无人岭很久了。木奶奶,一个人在那撘了木屋,围了篱笆。侍弄草药,养养花草。零心跟着她,倒也自在的活下来、长了起来。那时候零心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幼时也未有异常。
只有一次,零心因着几个小孩,围着她叫她野孩子,平常零心听听也就过了。但小孩间的暴力往往就那么不依不饶,童言无忌有时候却是深深的无知嘲讽,很快就牵扯到了木奶奶,“野孩子,你那个怪婆婆呢?是不是又在害人了”,说着还去抓零心的手臂,扯她的衣服。
“野孩子,怪婆婆带出来的野人”。
“你那怪婆婆是老妖怪”……
木奶奶其实很慈祥,而且有一身医术,救人治病不在话下。但是木奶奶为人孤僻,除了卖卖草药花药,偶尔给人治治病,其余时候长期离群,加上衣裳破旧,更因为脸上半边脸是伤疤,常常会被人私下里指指点点,而城里小孩的父母又经常会以“怪婆婆,害人”、“不听话,就让怪婆婆抓走”等话语来教育小孩。实际上,木奶奶未曾害过人,她是救过人。但是很多时候,现实比不过流言。
零心可以容许别人说自己,但是不允许别人说木奶奶。零心红了眼,竟然一下子挣开了几个小孩,甩了出去。小孩吓怕了都跑了,但是零心却待在了原地,额头上火红的标记开始似有似无的浮现。
木奶奶过来时,看到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在凄凉的道路上,一个红衣女孩以及她头上那闪动的红色印记。木奶奶把零心领了回去,让零心以后平心静气,并且给她配了面纱。木奶奶叹气,她不知道也不清楚,她自己一个人生活在这,可以什么不怕,但是零心不行。直觉告诉她,零心不是个普通的小孩,她隐隐能感觉到零心身上似乎压制着什么,也能感觉到零心并非普通凡人,术力的气息在她身上波动。
当时只隐约听见木奶奶说,“这个印记,绝非一般。”木奶奶知道不能让零心的印记再次显现。木奶奶不想让零心这个孩子变成世人眼中的怪人,更不想招至祸患。
后来,十岁的时候,木奶奶走了。零心想哭,但没有哭。零心一个人住在无人岭,接着木奶奶的活干了下去。时间久了,零心渐渐忘记了不愉快,忘记了木奶奶走了。
年轻人,总会有着对世界的新奇。虽然零心淡漠,但她也喜欢时不时去城里逛逛。
她会去落月,一袭红衣静静地坐着看一个午的书。她会去落月城城河,去闻那紫丁香,在河边一坐就是一天。她喜欢红衣,自从第一年木奶奶给她做了红裙之后。她觉得红衣是自在的,就像紫丁花一样永远自在地开、自在地活。因着红衣,落月城的人会叫她红衣姑娘,虽然她不和人相处,也鲜少说话,况且从来都是一个人来来回回。但越发清丽的身姿,面纱下不为人知的相貌,和额头隐约的红色印记,总会引人驻足回头。
后来,零心越来越大,额头的印记越来越明显。她发现,当她忧虑皱眉,印记就仿佛受到鼓舞一样跳跃着。
十五岁那年,六月初二那天,零心忽然间没了身体,她慌了、她怕了,没有人看见她,没有人因为她那红衣而回头,没有人叫她。红衣穿梭于来来往往的人群,红色的印记跳动在额头,可就是那么讽刺,无人感觉。
她发现她像个无心的灵魂一样,在人来人往的落月城里,好似顷刻间蒸发了一样。“可我在啊,我还活着,可是为什么碰不到呢。”零心哭着喊着,却于事无补。
初变魂体的零心,不懂这是怎么回事,十五岁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活的自在,从来没有想过会像如今一样,彷徨不知所措。
那无助的时刻,无桑来了,一声“妹妹”,就像是天使一样,给了自己温暖。
也正是因为遇到了无桑,零心知道了因由,知道了六月初二,是自己的生辰。从小不知道生辰何时何日的零心,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多么讽刺。
黄泉久了,平下心,练了术,零心习惯了接受,渐渐发现只要自己不慌乱,能够控制意念,纵然只是魂体,也能随心去触碰东西,基本还和常人无异。
不变得是,她还是魂体。她不会再穿红衣,因为她不知道自己是活着呢、还是死了呢。她觉得以前的红衣姑娘,就让她消失吧。“世人纵不待我,我又何必念人世?”
零心的思绪回来,看了看黄泉的天,白夜之光越来越亮。想着这会无桑应该还在早朝,“去看看桑哥哥吧”,于是零心起身决定去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