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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盏虽看不起西面的铺子,但一大家子把话说到这份上,她倒也不太好拒绝。
毕竟自己在医界的名声还不是特别响亮,要是现在就和离家闹掰了,另立门户会走许多弯路。
现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明面上答应这些人,但钱氏的忙,她是决计不会帮的。
离盏思了思,道:“好,盏儿都听祖母的,权且试一试先。不过盏儿心里没底,若不能成,还望祖母不要怪罪。”
“真是我的好孙女儿。”
老太太大喜过望,离尺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离晨依旧看着地面儿,水灵灵的眼珠子闪着些暗光,似乎有种运筹帷幄后的快感。
老太太对着离盏好一阵夸,又让下人拿来一支上好的三镶嵌玉如玉钗子。
黄花梨木的钗身,雕工极好,三头都镶得有半个拇指大的羊脂白玉,算是个值钱东西。
倘若她真是个乡野丫头,怕是要高兴得找不到北了,可离盏出身将门,这些东西对她来说,早已司空见惯。
她丝毫不会因这只簪子,就觉得自己得了老太太多大的宠爱,反而发现,这一家人是拿她当小孩子哄,赏了东西以后就一直没再提西面铺子的事。
离盏笑着接下簪子,拿在发髻上比了比划,众人都说好看,她又才将簪子收进袖囊里,顺口就道:“多谢祖母,不过时日已晚,盏儿不好耽误祖母用膳,等了拿了字据,就回小兰院了。”
字据……
老太太和离尺心里都是一沉了,离盏的意思,是要把分财产的事情,立个字据,以后才有凭证。
离尺一听,脸色立刻就变得不大好看,心想这小贱蹄子真他娘的心机重,肯赏她西面铺子已经给尽她颜面,她还敢得寸进尺的要什么字据。
离尺提步上前,想要数落她,不料被老太太伸手挡下。
离尺看了看老太太的眼色,生生把气又吞了回去。
“这只是暂且这么分,除了南北东西的分铺,我离家还有些地契和宅子,以后我和你祖母走了,这些还不都是要传给你们的。若现在就要立好字据,要分的东西多了去了。反正西面的铺子说要给你,便就是给你的,我离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且今日叫大家到祠堂来,就是想让老祖宗也做个见证,也算正式了。”
老太太忙道:“是啊,盏儿,一家人还信不过一家人吗?”
“祖母说笑了,盏儿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按理我是庶女,根本分不到铺子。我是怕到时候,姐姐和妹妹会有意见。”
“嗖”的一下,一口大黑锅就甩了出去。
离晨和离筱筱心里火得慌。
离晨勉笑着摆手:“决计不会,决计不会,盏姐姐帮了我们离家这么大个忙,我和筱筱姐姐哪能有半分怨言?”
“那便好。”离盏同老太太做了礼:“祖母,要是没什么别的事,盏儿就先回去了。”
天气仍然很热,天却一天比一天亮得晚了。
卯时,本该翻起白肚的东边,现在还黑黢黢的闪着些星星,算来,还有三日就要正是入秋了。
离盏早早就醒了,她心里记挂着自己答应过老太太的话,睡不太深。
虽是要敷衍了事,但该如何敷衍还需要细细拿捏。
绪王来前堂问诊,来来去去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她提不提钱氏的事情,怎么提钱氏的事情,旁人都能听个一清二楚。
这就是麻烦所在。
只是现在想再多,到时候也可能完全用不上。因为绪王找她到底是为何事,暂且还不知道,一口笃定是为色而来,未免有些高看自己了。
毕竟绪王后院的那位,可是柳尚书家的嫡长女,也就是柳衍的亲姐姐,柳楣如。
这位绪王妃可不似她妹妹那般温柔可人,许是绪王喜欢拈花惹草的缘故,好端端的柳家嫡长女日渐变作了京城有名的悍妇。
绪王出门前需得提前向柳媚如报备:今日去到哪里,和何人去,去作何,又何时能回。
若是回晚了,又需得解释一遍:今日为何回晚,是多去了哪里,还是多见了谁人,又或是多贪了几杯,最后到底用了多少银子。
黎家还没出事的时候,绪王同黎家一向交好,跟她哥哥更是好得跟手足一般,所以黎家上下谁人不知绪王是个实打实的妻管严。
所以,他昨儿个来长风药局找了她,今儿个若是还能来找她,便未必是存了色心来的。
除非是他家中那位作古了。
离盏想到此处,便心安些,转念思起了长音,也不知许骁有没有顺利把药给他。
就这么寻思着,丝毫没察觉天已经亮开,巧儿推门端了清水来洗漱,身上穿了身新的衣裳,绿色的缎子,白色的碎花,整个人一下子水灵了不少。
淼淼也跟着跑了进来,手里拿一只彩色的泥人,飞也似的扑到她面前。
“师父师父,看这个像不像你?”
离盏揉揉眼睛,低头仔细瞧了一眼,这泥人小虽小,可眉眼鼻子俱在。
乌金色裙子,飘飘欲飞的舞姿,隐隐约约真有些像她。
“我?”
“昨日跟巧儿姐上街,见好多公子都买这个泥人,凑上前一看,这不就是师父你吗!”
这都是什么世道啊,连做泥人的都来消遣她。
不过也好,这事儿闹得愈大,白采宣就愈不得清宁,想想她那争天斗地的性格,就算气得口吐鲜血,也不算什么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