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越泽拂袖,步步生风的离去。
这厢,顾扶威敛衽坐下,把那空空如也的金樽放回桌上,还没坐稳当突然大腿上就猛的一阵疼。
离盏在案几下头拿两指掐着他大腿里侧的一撮嫩肉,狠狠扭转。
“我几时答应过王爷要去西域?!”
她低着声,旁坐听不见也瞧不着这边的动静。
顾扶威忍着疼也要欣赏她龇牙咧嘴的样子,她甚少被激得如何恼羞成怒过,忍不住窃笑,“近来问过盏盏两次,盏盏两次都没说话。”
“对啊,我还没答话。”
“盏盏素来害羞,你没答话,我只当你是默认了。”
“你这人怎么蛮不讲理?”
“本王素来最讲道理。你可还记得在祁王府亲口对本王说过的话?”
离盏锁着眉细细想了想,手上却愈发使力,她同顾扶威说过的话太多,其中一大半都是虚与委蛇,不是出自真心,那些不是出自真心的话,自然就很难记住。
“说……说什么?”
“说本王三番两次救你于危难,若有朝一日本王有需,盏儿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可想起来了?”他催促。
“略有印象……”
“那你还不松手?”
“噢!”
顾扶威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离盏理好袖子,重新跽坐得端正。
其实顾扶威说得也对,这是她欠他的。没有顾扶威护她的短,她今儿个绝没有机会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进行着自己的复仇大计。
只是凡人都有个通病,一旦熟络起来,有些恩情就成了理所应当,忘了报还。
方才顾扶威这么一提,她便在心中把顾扶威一直以来对她的好,林林总总的合计了一番,莫说去西域了,就是把头砍了还他也是不为过的。
如此一琢磨,便也不觉得委屈了。
反正报仇成败,就这么几天的事,若她能继续活着,陪他远走一趟西域又有何不可?
“盏儿说话究竟算不算数?”
“算数。”
离盏答得干脆,令顾扶威有些意外,他侧头仔细瞧了她一眼,佳人端坐着,目光平视着前方没个定处,也不知道她究竟在瞧着什么,思着什么,但从表情来看,同平日里投机倒把时的样子大相径庭。
他只当她说的的的确确是真话,只当他猜测的那一切,都仅仅只是自己的猜测而已。
离盏一边吃菜,一边时不时的看着顾越泽敬酒。
顾越泽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或龇牙抿唇,或轻压小腹,都敏感的收进了她视线。
离盏估计着,顾越泽的石淋应该已经大犯,只是他一直是个很能隐忍的人,宴席上两百来人,他就这样一杯一杯的举着,敬了几十杯,官大的单独敬,官小的就成群的来。即便面色渐白如纸,他也未哼唧一声。
他这辈子,最放不开的就是这点荣华富贵,权力象征了。
毕竟石淋是重病,若是被人知晓,他这太子之位能不能保,还是另一说。
顾越泽花了整整一个多时辰的时间招待好了席上宾客之后,终于得以放行,解脱似的放下杯盏回了洞房。
大雪天,天黑得异常早,这时大殿之内光线暗沉,下人端来烛台烛架,熏上灯火。
殿内开始歌舞升平,更加热闹非凡。
这是腥风血雨之前,最后的一点享受,离盏安静的听着,直到又一曲奏闭,隔壁的端王突然间拍拍袖站起身来,朝众宾客行了一礼,然后朝着上席道,“父皇,儿臣斗胆想唤我府中贱婢来舞一曲《慕相思》为太子殿下的大婚助助兴。”
“噢?”皇帝捋了捋胡子,有些好奇。
端王不久前纳了第六房妾室,这是人人皆知的事。不是因那妾室是什么名门千金,相反,据传是江南画舫上的头牌舞女,盘鼓舞,灵星舞,胡旋舞……没有一样舞是她不精通的。
靠着无双舞姿,一时冠绝江南。
早前端王在南方游玩时,曾在画舫上得见一面,他素来好品琴赏舞,欣赏了她的舞姿亦不吝夸赞,但没有起纳妾的念头。
毕竟家中除开正室,已经有了五房妾室,他非好色之徒,这么多妻妾已经很受用了。
岂料后来竟是他那贤淑的正室派人去江南将人赎来,知他喜赏舞,便荐她成了妾室一员。
所以,端王这么一提,诸人都兴致勃勃,不由想一睹为快,也不管那妾室曾经是多低微的身份了。
皇帝正要允诺,那头白严忠突然也站了起来,冲着端王揖了一礼,款款道:“下官早有耳闻,端王府中新妾原本是江南有名的舞姬,舞艺冠绝天下,但凡能叫得出名字的舞,便没有她不会的。下官知这并不是夸夸其谈,只是这世上最难得一见的双云巧臂舞,传人极其稀少,便忍不住想问一问,她会是不会?”
端王没有思考:“得白侍郎高看,贱婢略会。”
“那再好不过!”白严忠抚掌兴叹,“刚巧席上有位宾客也会双云巧臂舞,若是二人能共舞一曲,实乃兴事一桩!”
“谁会?”诸人相顾纷纷。
大家知道成王妃会此舞,白采宣会此舞,至于离盏……之前在东宫以此舞艳群芳,是被津津乐道过一阵。
不过,归于平淡之后,如今再提,竟然很多人都想不大起来,只能依着白严忠提议的口气去猜。
料想此女的身份应该不高,倘若是高官之后,白严忠怎敢让人家和一卖艺的舞姬同台献技?
这不是折煞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