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盏这么一说,巧儿简直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小姐不发威,那苏宛童就拿您当病猫呢。殊不知咱家小姐一向都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离盏吐纳气息,尽量让自己放松神经,把这件事情给放下,她还有别的要紧事要做。
她走到桌边,将这连日里赶制出来的样本册子捧在手中,翻到最后,发现阿木已经把数据给统计出来了。
心情总算有了好转。
离盏掐着指头认真算了起来。
从性别上来看,男女发病几率差不多。但从年龄上来看,却是非常不平衡的散布规律。
十七到三十五岁的青壮年大约占到了发病人群的百分之六十。
然而整个温宿城,这个阶段的年轻人只有百分之三十左右。
也就是说,这绝对和瘟疫的特性有关,年轻人更容易染病。
知府向来会派人每天进城登记感染人群,凡是染了病的,都会给家里人手发一张面巾,发一小坛白醋,先自行照顾。
如果病情加重,就会被知府带到靠近东城门的地方,集中隔离。
离盏第一时间将发现告诉了知府大人,要他立刻将信息散布出去,青壮年要尤其注意防犯,尽量避免外出。
而后,离盏便按捺不住,想要快点查清传染途径。
只是碍手碍脚的一点是,阿木一直听从顾扶威的命令,对她严加看管。凡事涉及到和瘟疫病人接触,阿木都会帮她挡开,她根本没什么机会接触瘟疫病人。
离盏一想到这个就烦得不行。
顾扶威存了心不想让她犯险,只想利用百姓的愚昧和迷信来拖延时间。
然而她却等不及了。
每耗下去一天,就会多死更多的人,强烈的负罪感和急迫的赎罪感都让她不想再耽搁下去。
况且还有上官瑾瑜那边……以及那个奇怪的梦……
种种联系在一起,她似乎有了非做不可的理由。
不想了,离盏脑子里一团乱麻,再这么下去,真要把人给耗疯。
她答应过要帮他,但几时说过要听从他的指挥了?
离盏从镯子里取了点mí_yào,给了巧儿。
“待会放饭的时候,把这些药加在阿木的口粮上。”
“这是?”
“我要出去一趟,不好让她跟来。”
巧儿立即就懂了。
“苏宛童那边的药,也只有你管着了,我这一出去,大概天黑了才好溜回来。若是旁人问起我去哪了,你找个借口糊弄过去。”
“知道了,小姐你自己当心。”
“我有镯子在手,出不了什么麻烦。”
离盏换了男装,提了药巷子装成胡医从知府里溜了。
可是出了门,才意识到没有阿木也是束手束脚。
因为她跟本就不会西域的语言啊!
沿路,家家户户家门紧闭,叩了门,用官话问好,人家还以为遇见了滞留的中原商人,来讨口的,根本不敢开门。
就这样走了一路,到了一条荒无人烟的边道上坐了下来休息。
边道以东,是一片宽阔的草野。
长久没有马匹来过,野草枯了也有膝盖来高。
离盏坐下来,寻思着该怎么接近那些瘟疫病人,正深入思考时,草地发出一阵咳嗽声。
“咳咳咳咳……”
有人?
离盏转头,寻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不远处的草堆里,草尖摇曳,似有人在里头费劲儿的翻身。
她忙起身,提着药箱疾步跑了过去。
草丛里面是一年轻姑娘,标准的西域人长相,眼睛大而深邃,鼻梁瘦而挺拔。
她裹着破旧的胡袄,大约是太久没换洗的缘故,发出一阵阵难闻的恶臭,胡袄也因泥垢遮住了本来的颜色。
女子面朝地,拼命想翻转过面来,不知是想继续躺着,还是想站起来找点东西吃。
离盏也顾不着她脏,赶紧扶了她一把。
女子终于转过面,咳嗽都变得响亮了不少。
她一边咳嗽着,一边两眼浑圆的盯着离盏,似乎是瞧见了她长相是中原人,又是男装的缘故,挣扎着推开她。
“你别怕,我是大夫,大夫你知道吗?”
离盏把药箱捡起来,小屉里拉出一列银针。
“大夫,你看,我是大夫!”
离盏指指自己,又指指银针。
女子似懂非懂,但好像并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
她缩坐一团,和离盏保持这三尺长的距离。
离盏也不急着要她信任自己,语言不通,其实某种程度上相当于异类。
异类的相处之道,最重要的就是循序渐进,而不是冒然进犯。
女子咳了好长一段时间,枯槁的一张小脸变得面无血色,倒是唇角翕出鲜红的血迹。
离盏从袖子里掏出娟子,试探着上前。
女子又喊怕起来,嘴里叽里咕噜说着什么,企图想吓跑离盏。
离盏攒起娟子,在自己的唇上抹了一下,又指着那女子的唇。
女子诧异,似乎明白,但又不确定。
直到离盏一点一点靠近,温柔的伸手在她唇角上细细揩了几下,随后将带血娟子塞到她手里,女子一看,明白了,她是在替自己擦血。
满是泥土的小手抓紧娟子,不再那么害怕,只是好奇的打量着离盏。
离盏也打量着她。
女子咳嗽出血,似乎已经病得很重了,连翻身坐起都需要人搀扶,但她身边却没有别的人。
按常理,如果她身边有伙伴,有照料她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