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送丧队伍冰棺一百具,身披白衣之人一排十里远,前方弓腰老者引路,后方半大少年收尾,中间由老至少上万人。
个个提刀挟剑,背枪挎斧。
武者随身携带兵器是天经地义的事,送亲人朋友奔赴黄泉,神情哀痛也是人之常情。
待到冰棺入冰壁,嚎啕大哭者比比皆是。武者习了武,却习不了绝情绝义,怎么也要为亲近之人哭上一回。
除却规模较大,和寻常丧礼并无区别。
李鸦和武极是局外人,在十里丧伍之后尾行,说不好听了,纯粹是看热闹的。
十里丧伍之后波澜不惊的丧礼让两人震惊之后渐归平静,冰棺内死者已下葬,送行的人肯定是要回去了,两人不想和他们碰面,自然要先行折返。
并希望就像两人看到的这样,死的人好生安葬,活着的人不管想不想活,先就那么活下去。
事与愿违
从来到冰壁之下便停止的低唱声,在冰棺葬入冰壁之后重新响起。
开始时被哭嚎声遮盖,听不真切,老腔老调低沉且嘶哑,唱了一路,老者想必喉咙已干。
干涩暗哑的声音渐渐清晰,已经转身的两人静立原地,听着老者低唱声将哭嚎声止住,再听着低唱声里的凄凉转为无奈。
“活一回,死一回,生死相依生离死。”
“哭一回,笑一回,悲欢离合悲恋欢。”
“来一回,走一回,有来无回盼归期。”
李鸦听着耳边低唱,极目远眺两人进去十几里便又出来的狱城,萧条破败的城市让他对此行不抱任何期望,他不说,武极不说,但两人都看出这座城市不管聚集多少人,已无生气。
低唱依旧在耳边缠扰,不好听,唱的不好听,唱的词更不中耳,唱声里的无奈加上悲观则使人不得不正视这片冰原上的武者,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苟延残喘之辈。
这座冰下之城叫狱城,那座冰墙环绕的城也叫狱城,两座狱城遥对,得有一个除了名。
李鸦侧身回头,头转到一半时停住,横跨一步,用肩膀撞了撞武极的肩膀,在他微微侧首后轻声说道。
“武极,你看出来了吗?”
这是李鸦第一次称呼武极的全名,没用武二这个草莽英豪的代称。
武极仅点了下头。
“你想怎么办?”
李鸦无头无脑的话武极听懂了,而且这句话李鸦不问他,他也要问一下李鸦,李鸦问了他,他依旧得问问李鸦。
“你说该怎么办?”
李鸦叹气,“该怎么办?我想出去,想成个家过点不那么粗茶淡水的日子,仅此就再满足不过。”
“可惜我生来本该是这样的人,活到现在,已成奢求。”
数万人举办丧礼,灌注了内罡的低唱成了背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超绝实力和天赋,却成了两人无病shēn yín卖弄情怀的谈资。
李鸦卖惨,武极也卖惨,听了李鸦被普通武者听后必要大骂的话后,武极苦笑接道。
“我比你要惨,生下来就一直奢求这样的日子。”
何为奢求?
求而不得便是奢求。
两人想过平淡日子,为这个目标努力着,杀人就杀人,叛族就叛族,流放极北冰狱后一直想的还是幻想里知心人儿伴在身边的欢快日子。
结伴而行,根本原因就是两人嘲来嘲去,到底脱不了同病相怜。
李鸦在武极接着自己话说完后,浅笑而语,“咱们还是进城吧,碰上这样事,城里肯定松懈不少,打探情况或者办事都方便,也许花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找到进了那个狱城的办法。”
武极提步,皱眉边想边说:“找到进城的办法,肯定要费一番波折才能进城,进了大城之后还需一番努力才能到了那个小镇,小镇之人离开极北冰狱没这么费事,却也免不了再费一番心力。”
“嗯,快的话半年一年或者三年两年就能出去。”
提起的步子没向前迈,划了半个圈,带着武极的身体扭回冰壁方向。
和武极应答的李鸦同时彻底转过身。
既转身,就绝了徐徐图之的念想。
“当逢乱世之时,必有异象相伴。”
“十里丧伍,不惊天动地,不骇人听闻,却可当乱世之始!”
冰原之极寒,武者散居之地的人性寡淡,冰鬼此物的诡异,再有冰下繁华大城萧条破败至极,十里丧伍凄凉哀愁耸人听闻。
一路所见所思,两人都知此地再不起变,唯有破灭一途。
凄到极致,哀到极致,会生不如死,而生不如死之后,是无与伦比的爆发。
李鸦对此有切身体会。
知两人恰逢其会,遇到极北冰狱变革之际,问武极,是想知道他要平稳些慢一些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还是借势而起,虽然离开这里快很多,却注定诸事缠身再不得安宁。
低唱已无凄凉,更无无奈。
声涩而嘶,声老而吼,嘶吼贯耳,吼出极北冰原千百年聚集起来的囚犯们持续了千百年的宿愿。
“罪一生,囚一生,生生世世囚冰狱。”
“恨一生,苦一生,谁家小儿泪不停?”
“凄一生,惨一生,我以此身开囚笼。”
“你一生,我一生,离得此世,再不入人间!”
弓腰老者挺直了腰。
李鸦此时才看清老者虽老,却较常人高大许多,同时看到他扯去身上白衣,解开身上棉衣,除去一层又一层御寒衣物,露出穿在最里面的一身红袍。
异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