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后。
李鸦远远望到红月城的时候停止奔跑。
坐着囚车用了一个月的漫长路途被李鸦两条腿硬生生跑没三分之二。
李鸦停下倒不是因为累,这十天他走的多是荒僻之地,只在离开北峻城的第三天找了一个小镇补充了些食物饮水,其余时间除去停下吃喝与小憩,都用来赶路了。新生的躯体很强,十日急行,李鸦仅觉稍有疲累,便是再跑上十日也能支撑下去,停止奔行只是因为他不欲引人注目。
解下腰间水囊将里面剩余的水仰头全都灌到肚子里,再将水囊随手抛开,李鸦从荒地中迈步踏上了红月城城外那条青石大道上。
用风尘仆仆来形容现在的李鸦最是恰当不过,黑发上沾满土尘,两侧脸颊汗水淌下画出两道黑印,好好的白衫成了灰衫,用手轻轻一拍便拍起一团灰雾,脚底上踩着的那双鞋就更惨不忍睹了,除了上面的土黄色泥巴根本看不出原来是什么样。
就连跟在李鸦后面的上官奉剑也变得像个村姑一样,土里土气,娇艳动人的面庞同样沾满灰尘。
显得有点儿落魄。
离红月城已不足十里,李鸦光顾着赶路,这会儿才发觉自己现在这幅样子不太入别人眼,道道嫌弃目光撇来,让李鸦有点儿不自在。
便把挂在腰上的红甲和黎风提到了手上,没出鞘,就摆个门面。
落魄顿时变成了不羁。
李鸦顺着青石大道走了约莫一里地,又把红甲扛到肩头上,左手提着黎风,自觉现在的风格在别人眼里是一个极为狂放的浪荡客,方撇着步子向只在五里地外的红月城走去。
红月城还是一点儿没变。
青石大道两侧的轨车往来不绝,中间供人步行的宽阔石板路上行人甚少,离城门近了才稀稀拉拉的有了些人。
现在这点儿刚过午时,正是人们一天里最为惫懒的时间段,日头微显烈,李鸦这副惫懒的过了份的样子招来不少诧异目光,和天上日头差不了多少。
红月城处于沧月大盟北部,沧月大盟和极北之地只隔着一个寒骊大盟,在八十一大盟里算靠北的,算不上偏僻之地,但和处于天下中域的那几个大盟差了不少。
红月城自然仅算一个小城。
是个人都能看出李鸦久在野外跋涉,却也没有太过关注,仅好奇看看,猜测一下他来这座小城做什么了,过不了一会儿就抛到脑后。
也许是一个苦修者,游历天下,感悟天地自然融入武术,来此地仅是稍作补给。
守在城门处的守卫这般想着,将李鸦递过来的身份粗粗看了一眼便递回,随后象征性地收了十武币的入城费,便将李鸦和上官奉剑放进了城。
“总觉得近几天来咱们城里的生人多了些。”守卫看着满身落魄装的两人却都有一眼看去便觉不凡的兵器,向身边同伴说道。
“都是奔着那边去的,听说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
低声交谈的两名守卫哪里会知道他们口中了不得大事的始作俑者刚从身边走过,也想也想不到李鸦于这座小城来说,绝算不上生人。
将近四年的时间足够让一个乍现便隐的耀眼武者淡出人们脑海,李鸦在这座城里生活了许多年,交往甚寡,如今除去寥寥几人,已无人识。
入了城的李鸦看着熟悉建筑熟悉街道不免生出几分情怯,不算归乡,又是归乡,一去不够十年,又觉像隔了一世。
入城之前还想找个地儿换身衣服,打理打理自己,入了城走着走着李鸦就把这事儿给忘了,熟悉的街道走起来极是顺脚,还没觉着过去多大会儿,便看到了自己在这座城里的旧居。
那个院子。
李鸦停下了脚步,隔着百米看向两扇紧闭院门,门前青石路面很清洁,常有人打扫,门虽关着,却没落锁。
连城告诉李鸦芸儿在她的小叔离去寻找自己后,她便回到了这里,隐姓埋名,独居于此,一日又一日的等着他回来。
“在哪儿等不是个等,回到这儿……”李鸦自语,“怎么就让我觉着不敢进去了呢?”
归乡情怯,何处为乡?
明知再往前走上百米,推开那两扇门,就会有一个不管日夜总要想上一想的人儿俏生生地立在那儿,为何却迈不动步子了呢?
李鸦深深吸了口气。
听着自己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往前迈了一步,又往前迈了一步,快不起来也慢不起来,十步,百步,站到了两扇院门前。
停了一瞬,然后猛地一把将院门推的敞开。
“哐当”一声响,院门碰到院墙的声响让李鸦心脏猛跳,忙不迭伸手把院门往回扯了点,然后轻轻迈过门槛,回身将两扇门关住,把上官奉剑留在了外面。
院里没人,李鸦却听到屋里练功室中重重脚步声,随后是长剑掉落地面的清脆响声,屋门迟迟未打开,一道倩影透过门窗直接钻进了李鸦心底。
站在院门口的李鸦咧嘴笑起来,还没进到院子里时的忐忑瞬间被抛到爪哇国,起脚轻跃,直接跃到了屋门口。
轻轻推开半掩屋门,然后把呆呆立在屋门后的云芸一把扯到了怀里。
“我回来了。”
李鸦紧紧搂住怀中娇小身躯,只说了这么一句,便用双臂紧箍着仍旧没有任何反应的云芸。
朝思暮想一朝见,想象中的悲离欢合没有在这个两人当做家的小院中上演,只有自然而然的紧紧相拥。
云芸双臂环住了李鸦的腰,很用力,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