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水里惶惶不辨时分,紫棂忧心外界母亲和兀那婆她们不知危险将近,心中默默背诵《太一心法》、金木水火土五册《祖巫手记》、《奇门遁甲之山水篇》、《百草集》、《璇界通鉴》,以背诵完毕的时限测算当下时辰。
木泉冽姿态始终从容,像是不曾为自己与她的出路担忧,引兽曲未能成功引来凤鸾神鸟,也不如何失望,相隔一个时辰左右,便召唤青笛出来吹曲。
她猜测木泉冽心中也有计量时间的办法,就这般一个时辰复一个时辰,徐徐高亢地吹奏,希冀奇迹出现。
除了偶尔一两句闲言,两人几乎是相对无语,气氛慢慢从刚开始的尴尬无措逐渐转为安然闲适,仿佛不用刻意去说话,各自也能找到安稳的心绪。
转眼间,一天过去,一夜匆匆流逝。
“此刻正是比武大会前九名弟子决赛前三的时辰,看来泉冽你无缘获得名次沐浴我族天池了。”紫棂的声音带着些许沉重的遗憾,一夜不眠,却因之死水的古怪力量一点儿也不感觉困顿。
木泉冽看上去精神烁烁,微微一愣,道:“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曾经在贵族的圣水里睡了一晚,第二日醒来,果然灵力澎湃,神清气爽。这比武大会的彩头已经被我提前折去了,参不参加,有没有名次,早已没什么要紧。”
“真的吗?什么时候?”紫棂好奇地看向他,如果说是他来灵山做客的这几日,她一直都是一个人整夜整夜地泡在天池里,显然不大可能。难不成,是她外出游历的两年,他沾了某种天大的缘故,族长和长老会才放他上了灵山之巅?
“秘密,不能说。”
少年唇畔似有轻笑,无论少女如何追问,不再多语。
“那你觉得,三派弟子当中,哪三个人将拔得头筹。”少女瘪了瘪朱唇再问。
“雪妖,紫陌,夙东。如果我参赛,便没有夙东。”
“和我想的差不离。紫陌身兼雷系法术,雷法威力巨大素来在其余六系法术之上。夙东有仙品法宝,就是那个什么劳什子孔雀法杖,凤凰阁一向好面子,夙东的灵力在他们当中最高,婆长老必定想方设法也会保他进前三。至于雪妖,听莲姐说她是你们渊璇阁天星会的唯二成员,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她出手,但想必她与你的本事总能平分秋色……”
“哦?”木泉冽微微一笑,“我在你面前其实也没有出手过几回,你便这般相信我能脱颖而出?”
“十七岁之龄,灵力修为至辟谷境后期,如此修灵天赋,相信璇界千年来无人出其右,轻功亦是厚积薄发,是以你才能在那般事发突然的情形下于珠玑海上救下我。”紫棂眼底泛起回忆的幽影,“只此一件事,便能看出你轻功卓越,可与竹叶境高手比肩。而且你剑法精湛,唤剑飞天,以十七岁之龄成功修炼出《月神之剑》的剑技,再加上青笛和引兽曲,想必除了精通凤鸾的语言,其它灵兽亦不再话下……光是我知晓的,你的本事罗列起来正如春花绽放,遑论我不知晓的……如此这般,还需要我继续夸下去么?”
木泉冽点了点头,紫棂一番话似是极得他的欢心,“要,继续。”
“……其实谁人夺魁并不重要,灵山就要遭受战乱,我说这些,当真是瞎操闲心了……”
如是,又是一天一夜过去。
紫棂心中的安然闲适随着时光过隙正在一丝一丝瓦解,表面上维持冷静淡定的颜色,当第十七遍背诵完《百草集》,戌时犹如催命浓烈的黑暗揭开序幕。戌时之后,便是亥时,黑巫族和二长老三人里应外合的举事之时!
木泉冽依照前例祭出青笛,引兽曲在死水中缭缭环绕。一曲毕,两人竖着耳朵聆听,半晌,依旧不见“救兵”前来。紫棂心中如同突然进了一尊大石,压得她喘不过气。
亥时至,周遭未有响动,紫棂的脸色一时青灰,一时煞白。
大大小小的气泡一批一批从眼前划过,她仿佛听到什么声响,怔然问木泉冽:“你听,外面的战争是不是开始了?黑巫族的人马是不是已经被神不知鬼不觉地传送到灵山?”
木泉冽见她若此,手轻轻扶住她的肩膀,宽慰道:“我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许是你听错了。圣女和兀那婆那般聪颖绝伦的人物,想必不至于被二长老蛊惑,全然蒙在鼓里,她们必然有所准备,即便开战,不一定输的就是灵山。”
紫棂眸底有几颗星光冉冉:“是了,你说得对,即便黑巫族不自量力进犯,母亲她们也会把他们赶回老家去!”
子时……
丑时……
寅时。
当青笛奏下最后一道凤鸟的清越尾音,紫棂秀眉蹙成一团远山模样,满心担忧外界的变故,这一回,倒是全然忘了去理会四周的动静。
蓦然,一声锵鋐高亢的嘶鸣自看不见的远方悠悠回荡。紫棂初时闻之,还以为是青笛寥寥回音,却不想那嘶鸣由远及近,一声高于一声,紧跟着,头顶处一只黄金灿灿的大鸟俯冲飞来,那一对长而有力的金色羽翼簌簌展翅,仿佛承载了世间一切美好和希望。
紫棂在《神兽图册》里见过凤鸾神鸟的图案,当时是看的静面彩图,只觉神鸟飞天,高贵华丽,雍容绝世,如今看着了真正的灵动之物,立时觉得书中所言非虚,且比之所言矜贵妙绝更甚百倍!与夙东的烈焰孔雀比起来,更是一个天上朱雀,一个地下麻雀,云泥之别,远远不能相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