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珥回到响晴阁,在水榭边缓行直至艳阳高照,练气养精,慢慢驱逐掉一身寒意。她想着宗延身上那股似乎可以传至她体内沿着经脉运行的热气,这明日便走,一时还有些许舍不得。
这时亦南来到身边,递给她一支小竹筒:“家主,鬼公的八百里快传送来急件。”
如此迅速?庄珥疑惑地打开竹筒,取出一卷玉帛,上头有鬼伏的私印封口,拆开来看,只得寥寥数句:“无舌枝蔓恐已盘根于我内廷,正待深查;若烂入内里,日后怕积非成是。藏好吾儿身份,等候音信。”
庄珥攥紧了玉帛,手心冒汗,心下暗忖,吕国之事莫非是鬼公身边之人下的套么?这宁国公与殷国的左年已然是带着监探南下,若是真找到证据证明鬼公叛变又该如何是好?我区区一淮吴小国领主,太子众臣和大国诸侯,可不是天下庶民,哪能各个都吃荧火领主这一套。单凭我对鬼公的信任,是丝毫不能消除鬼公的嫌疑的。
这一招便只是想将矛头转移至南边么?徐越与淮吴可是休戚相关……如今在此处便是想破头也想不个所以然来,北边到底藏着什么她已是无法再等。庄珥转头对亦南道:“等不了明日了,我们现下便启程。鬼木又去了何处?”
“……鬼木知晓明日便走,说是要最后再欣赏一番王城的绝美景致。”
“这王城他还未欣赏够么,还不去把他给我抓回来。”庄珥双目一凛,想着鬼公或许已是深陷泥潭,这鬼木还在花天酒地,不禁气不打一处来。但若是鬼公真的受了无妄之灾,可也不知鬼木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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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珥换上了一身男子的素黑深衣,将五十支鎏金筮草藏入盘在头上的青丝之中,接着戴上一顶玄色冠冕。她本就身长纤细,待装扮完毕,已然是一副世家公子的模样。
阿丘在一旁连番感叹:“小姐穿上男装,真是翩翩佳公子。可脸蛋却还是太白嫩了,需待奴家给你涂抹些草木灰才好。”
她俩正沿着中央花园外侧的廊道往北走,准备去和宗夏宗望告别,庄珥翻了个白眼回道:“我可不要,这皮肤也是我吸收日月精华的器具,哪能涂抹香灰?我便说我是男子,还能有人敢来验身不成?再者说,这脸蛋白嫩的男子不也多的是么,据闻庸楚的那位世子便比我还白净。”
两人说着话,没走几步便听见朔湖边传来争执声,“为何同我说不得?”声音嘹亮粗犷,不是鬼木却又是谁?
她快步寻声而去,只见鬼木人高马大的站在湖畔,面前是毕祁正在与他对峙,而毕祁身后竟是一脸惊异的公主宗夏。还有一群侍臣堪堪地站在周围,具是不敢动弹。
庄珥走过去抬脚踢了一下鬼木后脚跟,说道:“鬼木小侄,这又是在发什么疯?”
鬼木转脸过来看她,眼中又有焦急又有怒意:“姑姑不是说小公主说得话了么?这跟我说一句又如何不肯?”
庄珥一头青烟,这鬼木要看的王城绝美景致,居然是宗夏么?!
她转头就见毕祁一脸为难地看着她,这鬼木是他救命恩人,不能硬扛;但又不能让鬼木吓着公主,可不左右两难么。毕祁开口了:“领主,下官是奉命前来同领主一同出城,公主想来与领主告别,可是遇着鬼兄……”
宗夏这时已从毕祁身后出来,拉着庄珥的手望向鬼木,一脸好奇,许是不知这人为何非要同她讲话。庄珥低头看她,笑着说道:“小公主,你认得他的,那日在响晴阁水榭,不还见他和公子承一齐喝酒来的么?”
宗夏点了点头,就见鬼木一副又是凶恶又是期待的模样死死地盯着她,像狼见着了猎物一般,一头寸长的短发根根伫立,背后那把二尺的黑铜戈迎着发着黑光,吓人的紧。庄珥真是莫可奈何,又对宗夏说:“小公主,他是鬼木,是我侄子,也是我的护卫,乃保我周全之人。这会儿就要同我一道离开了,你便也同他道别罢?”
宗夏还未习惯与别的人讲话,好奇地看了鬼木半晌,才抬手柔柔地作了一揖,脆生生地说:“鬼公子,后会有期。”
这鬼木真跟着魔了似的,瞬间就笑了,眼神却是丝毫不瞬,就这么盯着宗夏傻乐,庄珥看不下去了,严肃地开口:“现在就走,你赶紧回去响晴阁。”
鬼木哼了一声,转身走了。庄珥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他背影,低头对宗夏说:“小公主,可是来同我作别?”
宗夏本来还惊奇的看着鬼木,一听这话似乎有些伤心,不过她跟庄珥说话倒是毫无障碍:“领主,不是明日,启程么?为何,现在便要走?”
庄珥摸了摸她头顶,柔声道:“这霜降的清晨可是凉的很呐,这会儿走,兴许晚上就能绕过蒙山了。小公主何不叫上宗望,送我到宫门口?”
宗夏点了点头,这时毕祁却在一旁开了口:“领主……领主走前,按照礼制,一方领主朝觐完毕,该与殿下作别,接受殿下封赏。”
庄珥问道:“自然,现在殿下可有空闲?”
毕祁答道:“殿下在听复殿,此刻已是例行朝会结束的时候。”
“如此,小公子请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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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主免礼。”
宗延在听复大殿的黝黑王座之上肃然危坐,垂眼看着台下之人。
他向来知道庄珥生的美,但此刻看她身着男子的深衣玄冠,身长高挑,被黑色夏布衬的肌肤白到生光,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