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庙破旧又狭小,跨进庙里,香火气息扑面而来,里边人来人往,还挺热闹。
抬头不见佛像,墙上挂着一张大红的帘子将里面遮得严实,红帘两侧挂着一副对联,白底红字,左书小王神威显世;最上方匾字:神光普照。
帘前挂着花花绿绿的布,有的干干净净,有的写满了竖行的字。
再前面就是石砌的长供台,上面挂着三卷大盘香。
苏甜她们来得不早,案前已经人挤人。
苏奶奶趁着上一个人出来,连忙挤进去,将篮子里的贡品一一插空陈列好。
又就着香炉中的烛火点燃三炷香,双手将香举到眉毛的高度,三拜后一支插在堂内的香炉,另两只分别插在庙外面的神像前。
苏甜学着苏奶奶帮忙点烛,前前后后跟着跑。
苏奶奶随后点燃从庙里小店买来的鞭炮,在噼里啪啦的响声中敲钟鸣鼓。
跟着跪拜完毕后,苏甜就坐到旁边的长凳子上,苏奶奶正在案前虔诚许愿,她嘴里念念有词,手捏燃烧的纸钱,把纸灰抖进摊开的茶叶里。
苏甜津津有味看别人打卦呢,苏奶奶喊她去一起烧纸钱。
苏甜接过一杳,就着灰缸里燃烧的残纸点燃几张,虔诚祈福,暗暗希望神灵能帮她解惑。
她烧得很快,每每那纸烧到三分之二就赶紧丢掉,纳闷这些大人真是不怕烫,丢下去时都燃得只剩小小一角了。
接下来就没苏甜什么事了,她无聊得看着墙上张贴的捐赠红纸。
苏奶奶问完卦后到偏房里求签,迎面碰上出来的人,那人咦了一声,侧头盯着她的脸瞧,又低头看她蜷缩在一起的右手。
年老了,很少再因为这残缺引来另类的眼光,这人的打量让苏奶奶恼火又难堪,往旁边偏了偏。
“你,” 那人眼里犹疑,“你是翠英?”
翠英是苏奶奶在娘家的名字,嫁到夫家家后改名为桂华了。
苏奶奶停下脚步,也打量旁边的人:矮矮瘦瘦,脸上皱纹不多,黑白夹杂的头发挽了一个低低的髻。
似乎有些熟悉感,然而她记忆里确实没有这号人物,苏奶奶迟疑地应了一声。
下一秒就看到那人喜色骤然盈满脸庞,一下子冲过来激动的地紧紧抓住她的手。
“果然是你,是你呀!!!”
那人高兴得红了眼眶,她没看错,虽然样貌已经完全陌生,但脸上有疤右手带伤这么明显的特征,又怎么会有第二个这么巧的人。
“你是?”
“是我呀!周芳。你不记得了?完小一起上学的!”
苏甜目睹了一场小学同学相认的大戏,俩老人在门口激动得说个没完,苏奶奶居然还抹眼角!
鉴于堵门口别人不方便进出,苏甜好心上前提醒苏奶奶可以坐下来慢慢聊。
没想到活活拆散了她俩的相聚,因为经这一打岔周奶奶想起自个还有伴在外头等着她。
两人依依不舍互相留下电话号码,苏奶奶叠声应着明天一定去她家好好聚聚。
回去的路上,苏奶奶开心地哼起小调。人到老年啊,就爱回忆往事,记忆中的人突然冒出在眼前,自然是激动难耐。
这无关是谁,只关乎她们有一段共同的美好记忆。现在都一只脚踏入棺材的人了,重逢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当然得好好珍惜。
苏甜还是个小孩呢,个中情感自然无法体会。
“隔得这么近,为什么你们到现在才见到啊?”苏甜觉得很奇怪,他们老一辈人隔着村都熟得很。
“她呀,是有福嘞,嫁得了不起的丈夫,一直在城里,现在才随着回老家养老。” 苏奶奶语气里夹着羡慕。
她们都是读了初中的人,那时候村里文化人不多,初中文凭都金贵得很。周芳毕业就当了老师,而她,却因为破相又家里没有关系,读书没当得什么用,草草嫁了人。
想到这里苏奶奶叹气连连,赶紧打住,这人啊,都是命,自个这把年纪了还想这些干什么。
心中不去想,嘴里却是停不住。一遍又一遍,苏奶奶碰到人就说起她早上这一堪称奇迹的重逢,顺带说起她求学的时光。
苏甜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又不忍心在苏奶奶讲得兴起时说她都快能背出来了。
幸好快到周婆婆家了,苏奶奶总算不再絮絮叨叨。
苏奶奶昨天已经打听清楚,周婆婆家就在小叔公家后面。
虽然这一片房屋密集,目标却很明显,毕竟这新起的洋房扎眼得很。
被迎进来后,苏奶奶忙着和老同学叙旧,苏甜就被撂在一边。
她端端正正坐着,小短腿够不到地面,不自觉地荡来荡去。
“小妹子,吃片西瓜。”
“谢谢,不……”
接过递到跟前的西瓜,苏甜咽下剩下的拒绝,两眼弯弯道谢。
捧着手中切得老厚的瓜,总感觉老人在看着自己的苏甜不知该如何下口。
汁水要是吃得满嘴满脸都是的话可就不雅了,虽然作为一个孩子可能没人会觉得有什么,可是她会尴尬啊,不仅尴尬她还怂啊。
怂啥?
周婆婆的老伴戴着老花眼镜,坐在那儿脊背挺得老直,偶尔附和几句也不带笑样,一副严厉不近人情的样子。
一向觉得老人都很亲近的苏甜感觉很有压力,坐得比上课都笔直,腿也不敢晃了。
周婆婆的老伴留意到苏甜捧着瓜,身体不动眼珠子却滴溜溜乱转的拘谨样,暗下发笑。
小孩子这样干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