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进来吧。”楚洛衣缓缓开口。
小六子应声退下,没多久,一身鹅黄色纱裙的湘羽便出现在门前,同之前一样,看着屋子里洁白干净的毯子,没有过多犹豫,便将鞋子脱了下去。
只是相比于前一次将鞋子摆放的整整齐齐,这一次就显得有些凌乱,一只鞋子甚至倒在地上,足以看出主人的心急。
楚洛衣对着铜镜摘下发髻上的簪子,铜镜将湘羽的动作清楚的倒映出来,楚洛衣不动声色。
湘羽有些焦急的走了进来,却在距离楚洛衣几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看着那熟悉的背影,迟迟不敢上前。
两人静默了片刻,空气里的迦南香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不知湘羽侧妃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听闻楚洛衣的问话,湘羽有些激动,对她话语中的冷漠置若罔闻。
“洛衣”
湘羽试探着上前一步,颤抖着开口。
“侧妃娘娘直唤本宫”
楚洛衣的话还没有说完,便直接被打断了:“洛衣姐姐,我知道是你,我知道是你,你不是什么云府的小姐,你是楚洛衣。”
湘羽的话说的笃定,对于楚洛衣的否认和拒绝全然无视。
“想必娘娘是弄错了。”楚洛衣站起身来,转身走向里间,打算将外面繁重的华服换下。
湘羽却一下子冲了上来,紧紧的抱住楚洛衣,头贴在她的胸口,脸颊上的泪水不受控制的滑落:“楚洛衣,楚洛衣我知道是你”
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楚洛衣僵在了那里,她的发丝还是如从前一般泛着自然的黄晕,身上的香气亦是芬芳的茉莉,就连她拥抱她的姿势,都没有什么差别。
长安街头,昨日种种历历在目,金砖玉瓦,今朝相见物是人非。
楚洛衣的手握住湘羽的手腕,想要将她推离自己,可是纵然手腕红肿,她却依然一动不动。
一串串泪珠像是止不住的海水,闪烁着晶莹璀璨的光,一点点打湿她的衣襟,也淋湿她的心。
小六子关紧了房门,虽然说如今洛月宫的宫人都是信得过的,但是主子曾说,能患难者未必能富贵,小心隔墙有耳还是要得的。
见着推不开面前这娇小玲珑的女子,楚洛衣便始终静静的立在那里,撑着天地的神杵,不动如山。
湘羽也不知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她定是恨极了自己,也一定是伤心难过的痛不欲生。
“洛衣”昔日俏皮的声音如今多了几分成熟。
见着她终于离开自己,楚洛衣脱下了繁服,走进珠帘后的里间,在屏风后换上一套轻软的衣裙。
湘羽没敢追进去,生怕自己冒犯了什么。
“洛衣,你是不是在怪我当日为什么没有救你?是不是也在怪我为什么欧阳千城害死了你,我却还要嫁给他?”湘羽有些焦急的问道。
楚洛衣的手一顿,似乎在等待着下文。
湘羽踮着脚,眺望着水晶珠帘后面的情景:“当初我无意间听到爹爹提及欧阳千城要铲除楚家的事情,便想着要去给你报信,可不想被爹他发现,派人将我关在房间里,我我才没能将消息送去给你才才会害得你”
说到此处,湘羽的声音带了几分哭腔,脸上的泪痕尚未干涸,泪珠便再次滚落而出:“洛衣,我是真的各种方法都用尽了,我我是真的尽力了”
楚洛衣忽然想起小六子曾派人调查过湘羽这两年的情况,消息说湘羽的身体很不好,常常吃不下东西,一吃便会吐,似乎是与一段时间绝食有关。
还说这两年来,湘羽喜欢研究香料,常常采集各种花粉,亲自动手制作香料。
湘羽见楚洛衣始终不做声,靠着半扇门一点点滑落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看样子似乎十分痛苦。
在她被关在房间后,爹他便派了重兵把守,将整间屋子围绕的里三层外三层,并警告她不许参与。
她跳过窗子,脚骨摔断,被发现后,她爹便把窗子封死了。
她诱惑过侍卫,侍卫摸着她的胸让她想哭,却不肯帮她送个消息。
她试过绝食,记不清多少个日夜不吃不喝,爹央求着自己吃些东西,却依旧强硬的不肯放她出去,她昏迷了几日,从此开始厌食。
她试过上吊,在爹的叹气声中醒来,娘跪在她面前求她,让她听爹的话。
最后,她再来不及做什么,便已经听到楚家满门抄斩,楚洛衣被剥皮剔骨的消息。
她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然后她听见人们嘴里那些可笑至极的话语,倾心相付的楚洛衣,成了破坏欧阳千城与轻雪的始作俑者。
她从床上爬了起来,拿着笔,在宣旨上写了整整一天的狗男女,一直到满屋子雪片纷飞,才肯作罢。
没几天,她走出了屋子,跟爹说,她要嫁给欧阳千城。
爹虽然犹豫不决,终究同意了。
为此,她离开了一直两情相悦的羞涩书生,很快就成为了欧阳千城的侧妃。
洞房花烛,他喝的烂醉,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子。
酒坛摔的噼啪作响,她成了他的女人,红烛烈烈,她沉睡过去,但是睡梦中,却知道,他哭了,这个男人哭了。
纵然不解,纵然困惑,但是她却不能原谅。
洛衣是她短暂的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比起父母,她给她的关爱更多,她不刻板,不温柔,有些吊儿郎当,却柔软。她总是想,这世上,没人会不爱这样一个她。
她忘不了她从不嫌弃自己的蠢笨,每一次都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