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祥斌看懂了莫君羽的神情,心思一转,就明白自己的大儿子在想什么了。
他不由得反省自己前些年是不是真的太过于苛责自己的大儿子了?不然对方怎么会只因为他一句不经意的赞扬,就露出仿佛听到惊天奇闻的神情呢?
莫祥斌微微叹了口气,心中虽然有些愧疚,但上位者做惯了,他就算真的错了,也不会轻易道歉,只加大声音对众人交待:“太子思虑皱眉,朕身体微恙期间,朝堂大小适宜全都交给太子处理。”
这几乎就是要太子‘监国’的意思了。
众大臣心思各异,但表面上都恭恭敬敬地应下了莫祥斌的话。
莫祥斌说了那么长时间,又开始感到疲惫,凌瑞音立即就说:“陛下身体还没有好,就且好好休息,其他事情都交给底下的人去办就好;若是觉得哪里不是再派人同哀家说,哀家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说罢,就主动起身,离开了寝宫。
莫祥斌也摆手赶人:“好了,你们也都先退下吧!“
众人前前后后离开了寝宫,然而寝宫的大门还没有关上,小泉子又匆匆跑了过来,当着大伙的面,对莫君扬道:“世子爷莫要急着走,陛下召见。”
前不久莫祥斌才赶的人,连一刻钟时间都没到,又要求单独召见莫君扬。
甭管是因为何事,单是莫祥斌对莫君扬的器重,就引起底下人的议论纷纷。
莫君扬全做看不见,看了时青雪一眼,又对小泉子点了点头,就径自走回寝宫。
小泉子没有跟着进去,而是像一尊门神一样,杵在门口不动。
有大臣趁着四下没人,偷偷给小泉子塞了个荷包,脸上堆了谄媚讨好的笑容,低声问道:“泉公公,不知道皇上单独召见瑞王世子是为了什么事呢?”
小泉子先掂量了下手里头的重量,又瞥了那大臣一眼,这才在心里满意地点头。
但面上却还是装出一副冷淡的模样,用着近乎公事公办的语气扬声说道:“陛下召见自然有陛下的理由,岂是我等下人能够揣度的?”
他故意将声音说得大了些,足以让里头的人听见,同时又向给他塞好处的人使了个眼神,示意自己确实不知道莫祥斌为什么召见莫君扬。
寝屋里的两人先是安静了一小会儿,等外头都归于平静了,两人还在面面相对。
似乎都在叫着劲,看谁先开口。
最后自然是莫祥斌先没憋住,面色讪讪地说:“此番……是朕没有考虑周到,才被他们趁虚而入了!”
莫祥斌破天荒地先认了错,虽然只是在莫君扬面前,而且从话语之间,明显是将错误推给别人,他反而是被蒙蔽的那个人。
但就算如此,莫祥斌九五至尊,能够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已经很不容易了。
偏偏莫君扬只俊眉微挑,不置与否。
半点要买账的意思都没有。
“你……”莫祥斌有些羞恼地喊了一声,但在触及莫君扬冷凝的眼眸时,又悻悻收了声。
到底是底气不足。
半晌,他终是一叹,半是自嘲半是调侃地说:“所有人中,大概也就只有你敢用这样的态度跟朕说话了。”
其实莫祥斌心里也清楚,莫君扬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表现,恰恰说明了对方对他无所求、不畏惧。
别的人都因为他的皇帝身份,或是害怕他,或是想要巴结他换取好处,可莫君扬呢!这个孩子早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自然也不用担心他会把他怎么样;比起其他皇子,莫君扬又太有自知之明了,根本没有动过争夺皇位的心。
然而也正是因为如此,莫祥斌对莫君扬也才最放心,尽管不是百分百信任,但当真的生什么事情,他解决不了的时候又或者他想找人倾诉一下——皇上也是需要泄——的时候,他先想到的就是莫君扬。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个孩子啊!就是太过于冷静了,明明是太子的幕僚,帮着他做了那么多事,可又总是给人置身事外的感觉。连朕都琢磨不透你,你说太子会怎么想?”
莫君扬微微蹙眉,看着莫祥斌没有说话。
莫祥斌开了口,也不介意莫君扬有没有回答,又自顾自地说下去,“朕是真的老了,最近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朕这个皇位迟早有一天是要传下去的。只是朕百年之后,这个位置又该传给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