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建昌城内,许多早起赶集的百姓,已经奔走在往来的街道中。
许多店铺的伙计,也将店门打开,王家在建昌城中的十八家店铺,如同往日一般,并无任何异样。
昨日下午在城东古街上的殴斗,致使葛家少孙葛秋荣命丧当场,仅管突如一场暴雨,却实难冲刷掉老百姓间的谈资。
雨停后,但凡现场目睹者,无不是争相诉告,此时整个建昌府内,早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谈的“大事”了。
街边行人相互交头接耳,小贩们也不似往日那般叫卖喋喋,买卖的事倒不如嚼舌根重要。
“该!”卖菜的小贩,啐了口吐沫,道,“葛家的人早该挨些收拾了,地租一年增收三次,害得我们难以生计。我这素菜,自今年初已经涨了两次了,若是葛家再增收租钱,这糊口的买卖,已然做不下去了。”
“这话说得倒是轻巧。”一妇人挎着菜篮,道,“这打死人可不是小事,况且是葛家的命案,可惜王家那少爷,也得以命抵命。”
“那可未必!”一旁买菜的汉子,立刻接话道,“王家可是咱们建昌第一大户,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事也就摊在王家,或许有转机。”
“得了吧。”妇人并不认同他的观点,“若是王家老爷还活着时,葛家没准会让出三分薄面,如今王家早一分为三了,论家财势力,大不如前。建昌第一大户的名号,如今不过是虚名罢了。”
“妇道人家,懂得个甚!”汉子才不觉得理输,指着斜对面的王家面铺,“咱们建昌城的王家店铺,哪家不是攥在王长德手里,这可是赚钱的活机器,就算是分家作三,王老爷在世之时,也不过**家店,如今王家铺子,光是建昌足有十八家哩。”
两人的争论,引得旁边其余人加入其中。
这种不嚼不白不嚼,嚼了也白嚼的八卦事,也就图个嘴快活。
而且若是嚼在点子上,引得众人附和认同,虚荣心也得到莫大的满足。
集市上的人,越来越多。
不过买卖的百姓,更愿意各自扎堆,口水飞溅不已。
有的甚至争得脸红脖子粗,拉着另一边讨论的人参入其中,评个胜负公断。
一行三人,匆匆穿集市而过。
彷如有着魔力一般,竟令所有的争论,都暂停下来。
“瞧见没,王大爷这就去衙门了。”旁边的小贩低声道,“我就说,王家决不会束手待缚的。”
“那又怎的。”妇人不屑道,“昨日暴雨时,我就听说葛家去了衙门,指不定王家少爷已经被抓入大牢了。”
“你可别瞎说,亲眼瞧见了?”
“我昨晚睡得早,听我们家那口子说的,他说半夜上茅房时,瞧着武捕头带人往王家去了。”
“真有此事?”
“骗你是孙子!”
王长德何尝不知道,葛秋荣被打死的事,在今日势必会被市井民徒争相谈资,蜚语流言整个建昌府。
作为建昌府中举足轻重的两家,虽说王家一向在建昌民众中名声不错,但恐怕也难以博得这些市井之徒的同情,搞个万民请命,从轻发落。
在他们心里,恐怕更盼望着葛王两家斗个你死我活,图个热闹也罢,慰藉内心仇富思想也罢,都会给穷酸的日子,增添一些乐趣。
穷人与富人的两极思维,向来如此。
瞧着别人家的倒霉,或是日子过得哪怕一丁点不如自家,总能沾沾自喜,飘飘然。
富人则更爱精打细算,遇上了困难,更愿意去不辞辛苦,将损失降到最低点。
王长德明知道去葛家求和,是不可能的事,倘若换位思考,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
葛王两家是建昌里的豪族富户,高处不胜寒,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呢。一旦葛家答应了求和,明面上看似得到王家巨额的财富,也削减了王家极大的势力。
事实上,绝非如此。
这场人命官司,若是寻常百姓也就罢了,可如今受害者与案犯,都是葛王两家族脉至亲,俨然不再是一场普通的人命案了。
毫无疑问,两大豪族势必会动用一切资源财富,从而影响到自己所要的审案定罪。
即便是葛家得到了王长德全部家财,可王俞夏不死,葛家的威望必定一落千丈,莫说是剩余两大家族不会再将葛家放在眼里,就连建昌里的百姓,对葛家的畏惧也势必削弱不少。
到头来,别说是依靠王长德的那些店铺做大,甚至连自家老本,都难以保全。
反观王长德,丢了大半的家财,却赢得了香火延续的命脉,更为要紧的是,在这场官司看不见的背后,俨然成为了胜利者。
那些市井之徒的嘴,会将自己的猜测添油加醋,嚼得王家势力如何如何了得,葛家白搭一条命,也奈何不得王家,最后还不是放了王俞夏。
至于王家丢得大半店铺财富,没人会瞧在眼里,毕竟那些东西不属于自己,比起杀了葛家人而言,不值一提。
王长德这招置于死地而后生,显然没骗过葛林松。
不过,王长德并不灰心,也没法子灰心,只若王俞夏一日不被斩首,自己就得想尽一切办法,若是唯一血脉被定罪斩杀,不光是输了儿子,整个王家在建昌的地位,也同样动摇。
结局也会被市井之徒的嘴添油加醋,在建昌的生意,也会一落千丈。
绕过县衙,王长德领着两位管家一道,走到县衙偏僻的后门。
吴师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