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桧这个人拍马屁很有一套,让金兀术父女吃饱喝足还不够,临行时更备下礼品,也不打招呼,直接派人存放到完颜宗弼马车里去了。
她的王爷爹也不晓得假装推辞下,就照单全收,两人宾主尽欢,看来和谐的很。
车夫赶着马车离开望仙桥,完颜宗弼将视线从临安府的车水马龙收回,见小郡主正在摆弄秦桧送的那些珍珠玉器,悠然自得道:“女儿,你以为秦桧此人如何?”
小郡主脑袋晃悠,娇哼一记,“奸臣,大大的奸臣。爹你看他那富丽堂皇的‘寒舍’,建的比我们王府都漂亮。别的不说,行贿受贿这条总跑不了。”她兴致勃勃的凑到爹爹耳边,“爹,秦桧该不会是你故意放回大宋的奸细吧?”
金兀术朗声而笑,摸着女儿的脑袋道:“你以为大宋的君臣都是傻瓜,能让一个奸细坐上宰相之位?秦桧他非但不是奸细,他还对宋室忠心耿耿。你知道,当年他为何会被俘虏到上京吗?”
柔嘉摇摇头。
金兀术继续说道:“我们大金要立张邦昌为儿皇帝,命宋朝旧臣表决,贪生怕死的自然都投了赞成票,而秦桧,却是投了反对票。他坚持要立赵氏皇族为帝,不识时务,我二哥才把他抓了起来。”
“还有这样的事?”小郡主面露奇异,“那他为何要如此讨好爹?”
“因为只有宋金和议成功,他的相位他的荣华富贵才保得住。”金兀术不屑的勾起唇角,“你别看他卑躬屈膝,其实心里头,不知在如何咒骂着本王呢。”
小郡主恍然大悟般点头,摇着爹爹胳膊道:“爹,你说的市面见完了吗?我们是不是要回去了?”
与她有相同疑问的还有车夫,只听帘外有人请示道:“王爷,接下来要去何处?”
金兀术将手里折扇一收,干脆利落道:“去岳飞府。”
小郡主一听,比他还要兴奋,立起来催促道:“快点快点,去岳府!”
金兀术将她拉回来坐好,怒斥道:“坐没坐相,跟个猴子似的。”
“本王不怕报应,倒是夫人天真的可爱。”他缓缓的抽身而退,带着少许沙哑的音色说道,“要怪就怪你们大宋的男人怯懦,没有办法保护自己的女人。本王虽不像宋人喜爱舞文弄墨,史书也读过几本,远的不说,就说你们太/祖赵匡胤赵光义这俩兄弟,又是如何对待花蕊夫人和小周后的?今日皇脉断绝,子孙被戮,夫人说,这算不算也是报应呢?”
男人离开她的身体,刑秉懿雪白的身子不可自抑的颤抖了下,和对未来无知的惶惑,比夜晚寒凉的风更冰冷刺骨。
君王城头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
十四万人齐卸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花蕊夫人的这首诗,初读尚在闺中,只觉憾恨涩然,如今同病相怜,才知亡国女子的悲凉。
完颜宗弼披上衣衫,命守在屋外的下人,为嘉国夫人准备沐浴用的洗澡水。
李娃是在快四更天的时候,被心急火燎的李师爷拍着门吵醒的。
前半夜她总觉得县衙里何处有女子低低的呜咽哭泣,又觉得是自己白天太过劳累疑神疑鬼,好容易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李师爷还来扰人清梦,李娃披着外衣去开门,语气焦躁:“干什么干什么,不让人睡觉了?”
李师爷头顶着薄汗,哈出来的气白乎乎的:“快快孝娥,快起床跟我走!四王爷让你给康王妃烧水沐浴去!”
他这说的没头没脑的,李娃听得直皱眉:“哪个四王爷,我不认识,他没有侍女么,为何偏叫我去?”
李师爷一拍手,提袖擦擦脑门上的汗:“你小点声,大宋的四王爷牢里头关着呢,当然是大金的四王爷了。他的侍女重节脚踝肿了走路都难,让另外找个女眷,深更半夜的连厨娘都回家了,我上哪儿给他找女眷去?”
李娃对金人毫无好感,利落回绝:“不去!”
“你怎么这么不明事理,金人那连县令见了都要点头哈腰,是我们得罪得起的吗?”李师爷沉下脸来,“我是念在鹏举不在家,跟你又同宗有亲,好心收留你住这里。你去不去,不去马上滚蛋!”
师爷骂得怒气冲冲的,李娃隆起的肚腹似乎都被吓得轻轻一跳,她心不甘情不愿的道:“这么凶干嘛,我去就是了。”
幸好灶房里的火还没全熄,李娃又添了些水,等水烧开了,就命两个马厩小厮一人拎两只水桶,一半烫的一半凉的,一直送到嘉国夫人所在的房间门口。
她轻轻的推门进去,屋中央燃着炭盆,窗边的红烛烧剩下半根,没有什么声响,看来那个什么狗屁四王爷不在。
堂屋西侧有现成的浴桶,李娃拉起帷幔,把水全倒进去,伸手试了试温度,随意撒了些花瓣进去。做好这些,她边走边朝内室张望,扬声道:“夫人,民妇给夫人送洗澡水来了。”
刑秉懿坐在绣床上,上半身伏在锦被上面,无声的垂泪。听见声响,匆匆忙忙的拭了拭面颊,抬首而望。
李娃脚步一顿,唇瓣微张,眼睛里浮现出赞叹之意。她还从没见过如此美丽绝伦的女子。
她的青丝及腰,两靥带愁,娇滴滴的美人眼眶泛红,想是才哭过。
李娃听师爷说,她就是康王的嫡妻。目光略过地上被撕碎的女人衣物,勉强还看得出是柳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