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母亲护崽的本能,李娃把孩儿又往怀中收了收,忙询问病情:“大夫,我儿要不要紧?如何医治才好?”
大夫摸了摸胡子,含笑摆手回道:“令郎无大碍,夫人宽心。待我开上一帖药,夫人取回家中,每日一服,以微火将五碗水煎至一碗,早晚各喂半碗,不消三日,保管药到病除。”
听他说的如此轻松,李娃尚将信将疑,见老者铺纸醮墨,开方有如成竹在胸,再看他字迹,笔法清隽秀雅,定是饱学之士。李娃提着的一颗心缓缓放下,想付银子,老人家坚持义诊拒不肯收。她谢过大夫,想着得赶紧按照方子去药铺抓药,正欲起身,大夫倒把她唤住了:“夫人留步,老夫多言一句,夫人的麟儿可曾取名?”
李娃满面自豪道:“取了,叫狗宝。”
大夫的白眉毛都跟着抽搐了一下,白胡子抖抖抖:“这名……呃这名似乎不雅。”
“贱名好养活。”她不以为意,低眸冲着孩子笑,“他祖母原本想给取狗剩的,为娘还改了一个字呢。是不是啊,狗宝?”
几个月大的婴儿会认人,他认得娘亲,也知道娘亲在笑,小狗宝刚醒了,手舞足蹈,表示同意她的话。
大夫满脸不忍直视,他调整好表情,规劝李娃道:“老夫除了行医,对相面也颇有研究。依老夫看,夫人是贵人,生有贵子,令公子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命相贵不可言。正所谓龙行有雨,泽被江山,你岳家到这代当取雨字辈,不如叫岳霖如何?”
李娃这一刻倒真的佩服起这位大夫来,她本来只想给孩儿取个小名叫着,等官人归家,再引经据典取个好名,难道这大夫偷看过岳家家谱,连狗宝这代取雨字辈都知道?什么龙行有雨,狗宝还在烧着,本来白白嫩嫩的两颊嫣红,活像两只发面小寿包,这就龙凤之姿,天日之表了?
李娃读过些书,但她毕竟不是大家闺秀,隐约觉得大夫这话似有忤逆不妥,可毕竟人家是在大夸特夸她的儿子,她抱着襁褓,冲大夫福身道:“老先生的话我记着了,我这就去药铺抓药,我儿若能痊愈,定当另行谢过。”
夕阳西下,晚风渐起,前来求医的病患逐渐散去,大夫收起医摊,准备离开。
他行至一处僻静巷子,周身莹白光芒如落雪散开,摇身一变,竟变作一位身段窈窕的白衣女子。明眸皓齿,容色娇美,暗绣着金线的素白衣裳,纱裙及地,好似天人。她行步很慢,仿佛在思考什么。
前方忽然神光一现,明黄礼衣繁复刺绣,凤凰翙翙其羽,广袖逶迤。凌云髻上凤冠光华熠熠,额贴国色牡丹花钿,风姿冶丽,这般雍容凤仪,除了天庭女仙之首王母娘娘,不作他想。
白素贞怔愣,随即跪下行礼:“小仙参见娘娘。”
“紫微星君,你胆子不小啊。”王母凤目斜睨,慢条斯理道,“天条明文规定,神仙下凡一律放弃法力消去记忆。你身为北方七宿之首,知法犯法,该当何罪?”
白素贞抿唇,继而辩驳道:“……小仙不敢。只因小仙职责所在,专掌管下凡的人间帝王,帝君有难,故而……”
“紫微大帝是你顶头上司,心疼了吧?”王母娘娘语气柔和,唇角笑意却别有深意,“本来凡间朝代兴替,实属寻常,神仙就不该插手。当初周室八百年江山式微,大秦崛起,也不见他如此介怀。放着堂堂天帝不当,偏要下凡来修补龙脉,体味生老病死,怪不得别人。你敢以仙法助他,也不怕违逆天机,受天道反噬,毁了自身修为?”
白素贞微低了头:“小仙并没有使用法术,只是从天庭御医孙思邈孙老处讨要了个方子,请娘娘明鉴。”
她神情镇定不似作假,王母娘娘扬袖一升:“罢了,起来吧。”
“多谢娘娘。”白素贞起身道。
王母转身欲走,见紫微星君仍立于原地,不由的侧眸催促道:“还不跟本宫回天庭去?”
她回望了一眼笼罩在血色余霞中的村落,跟在王母娘娘身后,足下祥云腾起,便离了汤阴,往天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