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奇怪,这位二小姐自落水后醒来,神情便有些变了,与以前不大相同。
云珠瞧着她的脸,忽然忆起一事,回头看了一眼漏壶,惊觉寅时已过,急忙叫醒二小姐。
蓝音自发现自己真真切切重生回到十六岁,对上天的眷顾感激不已,晚上睡觉是前所未有的踏实,连同前世在定国公府落下的失眠症也不药而愈了。
美梦正酣,突然被叫醒,她不满地蹙了蹙眉,徐徐睁开眼来。
云珠看见她眼神隐含责备,赶紧说:“二小姐,卯时一刻了,您交代过让奴婢在这个时辰叫醒您。”
蓝音纳闷,“我何曾交代过你这个?”
“二小姐忘了吗,”云珠微讶,小声说,“今日是廿三,您跟秦公子约定如意楼相会……”
经她一提醒,蓝音瞬间想起来了。
十六岁的这年夏季,她与南下办公的秦柏相遇,因那人高大英俊的外貌,器宇轩昂的气度,待人接物和气真诚,她对他暗许芳心。
而他亦是,两人很快互许终身。每月初五和廿三约在白扬镇上的如意楼相见。
秦柏……重来一世,她怎可能栽在他身上第二次?
“这一次,不再见。”蓝音搁下话,摆正了枕头准备继续睡。
云珠见她无所谓不在乎的样子,很是想不明白,三日前还为了那位秦公子,而拒绝家里安排的亲事,为此寻死觅活,闹着跳湖,今儿竟是一副改变了心意的样子?云珠不能相信。她太清楚二小姐有多期盼每月两次的相会。
蓝音看她欲言又止,那句此后再无瓜葛的话咽了回去。要摆脱与秦柏的那段关系,短时间怕是不能,也暂时寻不到“一夜间冷情”的理由。
况且,云珠一直是她与秦柏之间的感情的见证人。
她状作疲倦地说道:“这回落了水,身子还没好,我不想以这副病容去见他。”
女为悦己者容,云珠信服理解,但看她眉眼灵动,神采奕奕,哪有半分憔悴病气?待要再说些什么,外面便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走出去一看,一个打扮入时的丰腴妇人挑起竹帘跨进门槛来,身边跟着一个高瘦秀丽的少女,身后丫鬟三四五个,手上捧着什么东西。
为首妇人一见到云珠,便扯开嘴皮子说笑起来,嗓门儿倍大,远盖过树上吵人的肥蝉。“音姐儿今天怎么样了,病情可有好转?”
这妇人,正是蓝府的女主人,却是蓝音的继母郑氏。
看她还带着补品上门探望,就知她没死心,还想把二小姐塞进大红花轿,代替大小姐嫁给知府大人的断袖公子呢。
云珠想拦住她,却又不敢,对于二小姐早有心仪之人,也不敢说出来。
郑氏再没看她,风风火火便带人进内室去了。
见到蓝音今日的好气色,由衷欣喜。她亲亲热热地搂着继女寒暄了一番,然后入了主题,“咱们家能攀上知府大人这门亲事,你可知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虽然那位裴公子是个……咳,但是有句话说得好啊,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只要你嫁过去后安安分分过日子,准能赢回裴公子的心,到时,不也能‘举’起来了吗?”后面那半句,她挤眉弄眼,语气暧昧。
这套说辞,蓝音可谓熟悉,前世继母也是这么跟她说的,一字不差。
她眼一眨,笑得温和,回道:“长姐素有才名,又端庄贤惠,女工做得精细,是个不可多得的优秀女子。长姐这般好,嫁过去后赢回裴公子的心轻轻松松,又何必让我替了这门亲事呢?”
难得从妹妹口中听得这样的赞词,蓝湘心里有几分欢喜,待听到最后,她面色就变了,忙说:“不不,我没有那么好的。阿音,你的容貌向来就比我出色,称是咱们南城第一美也不为过,你若是替了我,裴家人一定更愿意接受你的!”
蓝音嘴角轻抽,为了让自己代她出嫁,向来吝于称赞她半句好的长姐可真是拼了老命一个劲儿地捧她。瞧瞧,连南城第一美都胡诌出来了。
她撑直了腰身,淡淡道:“人家裴府指名道姓,聘娶的是长姐。冒名顶替,就不怕欺官之罪?”
蓝湘无话,急急看向母亲,“娘!我是决计不要嫁过去的!”
说起来,这门亲事也是她们自个儿招来的。
母女俩生平最喜欢经营名声那一套。
若不是蓝湘那贤良淑德的声名打响过头了,也不会引知府大人屈尊降贵来提亲。
若说知府家那位公子是个性取向正常的青年才俊倒还好,偏偏是个大街小巷都在传的断袖。
蓝音啜一口清茶,慢慢开口:“传闻未必可信,别人说他断袖,就当真是断袖了么,没有亲身接触,又怎知道人如传闻?”她默默把后面那句“就像传闻说你是贤良淑德的女子,实际上你并不是”咽了回去。
蓝湘说到这茬就来气,两指对着双眼,“半个月前,我亲眼看见他上南风院去了,听人说他到次日天亮了才出来。你也知道那南风院是什么地方吧,他进里边去了,便坐实了断袖之癖。而且,我还听说了他与表家兄弟也是暧昧不清……”蓝湘气苦道,“这样的男子,我怎能嫁?若是一定要我嫁,我还不如死了去!”
蓝音瞅长姐眼神坚定,语气决绝,脑中想起她前世也是这么说的,宁死不嫁断袖夫婿。然而后来她还是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