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外秋风萧萧,枯黄的树叶打着旋儿,悄声落下。
厅里静得落针可闻。
裴真没想到,事情居然到了这种地步。
砒霜?!
韩瑞果真用砒霜害死了方氏吗?
她去看韩瑞,韩瑞面上露出一种认命的情绪,他缓缓起了身,走到韩烺面前。
“你娘这辈子,是我对不起她。若是,你想为你娘报仇,我无有半分反抗。这也是我对不住你们娘俩,该赎的罪。”
他说得那么坦然,没有一个字狡辩。
连方大舅都目瞪口呆。
而韩烺突然一声冷笑,两步跃至墙边,一把抽出了悬于墙壁上的一把剑,剑尖直指韩瑞,“你以为我不敢?”
方家父子吓得往后退,裴真也倒抽冷气,只有韩瑞,站在原处,脸上没有一丝波动,甚至转头同方家父子道:“我死了,是我咎由自取,和韩烺没有关系。”
裴真眼皮扑腾扑腾地跳。
韩瑞这样子,是真的甘愿死在韩烺剑下!
这样的人,果真能下狠手杀了自己妻子吗?
“你以为我不敢?!”韩烺又说了一遍,剑尖已经指向了韩瑞,“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我娘到底是谁害死的?!”
然而韩瑞仍旧闭口不言。
这么多年的压抑,韩烺已经按不住内心的狂怒了,裴真要去夺他的剑,反而被他擎住了手臂。
可这不对,哪里哪里都不对!
裴真一转眼看到跌在地上的方大舅,看到方大舅脸上的惊恐,想起他刚才欲言又止的送经文的话。
脑中忽得蹦出金涧绑架她那时的情形。
金涧说,给韩烺备了一份大礼。当堤后面两个村庄滚滚浓烟烧起来的时候,那金涧还问韩烺,感觉如何!
韩烺反应毫无异常。而现在,而现在,韩烺才是近乎发狂。如果当时的金涧看到了这一幕,是不就是他想看到的韩烺的反应了?!
火焚......发狂......
“我知道了!婆母是不是自焚?!”
裴真一下说出了口。
她感到厅里陡然一静,就在这诡异的一静之后,方大舅像是被针扎到心间,捂着头抖了起来,“我不是故意给她经文的!当时我也是信了那紫莲教的邪!我没想到秋溪竟然跟着紫莲教的人,自焚给朝廷示威!”
韩瑞脸上痛楚浮现,眼角有眼泪落了下来。
韩烺怔怔地看着一切,手一抖,指着韩瑞的剑咣当落下。
“我娘,怎么会自焚?”
没有人回答,他声音如同被粗砂磨过,看向韩瑞,“你为什么不说明白?砒霜又是怎么回事?!”
韩瑞长长叹了口气,“我对不起你娘,如果我能给她该有的一切,她怎么会心灰意冷,全心信那些异教邪说?我又有什么脸辩解?”
他说得时候,像一个想解脱又解脱不了的人,“至于砒霜,你娘临死前太痛苦了,她毕竟是跟着紫莲教示威,我哪里敢请大夫,若被人发现,韩家方家都要顷刻覆灭。那时候她浑身都是烧伤,话都说不成句。她求我,给她个痛快!”
竟是如此!
韩烺一下跌倒了身后的太师椅上。裴真上前扶他,看到他满脸泪水横流。
“娘!”他突然仰头看天,开了口,“儿子已经铲了那些邪教,也算为你报仇了!你在天有灵,看到了吗?”
“娘,你还能回来吗?还能回来吗......”
......
秋夜,夜凉如水。
裴真拖着闷了一天、谁都不见的韩烺,硬是出了方氏的旧居落斋。
“若是不想吃饭,咱们就在花园里走走。”
韩烺紧握着裴真的手,跟随着她的步子。
两人挑了一盏灯,不需要任何人陪同,慢慢地在花园里散步。
路过树丛,惊起两只鸟飞起,又没入黑暗之中。
“若非我那大舅走投无路进京,又被汪氏怂恿到我这里来,我怕是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原委,一辈子都在猜忌父亲和无法求证中生活。”
裴真捏了捏他的手,“冥冥之中,自有指引吧。”
韩烺攥紧了她的手,“还有,今朝若非你一语道破真相,我真不知道会不会做出弑父之事。我虽恨他对我娘和我不公,可我娘去后,也是他将我拉扯长大,我总是心里还留存一丝希望。现在终于明白,他并不是真正害死我娘的人,我这心里......也算通一口气。”
“那你会和公爹,言归于好吗?”
韩烺默了一默,“我不知道。父慈子孝是不可能了,或许过些年,我能叫他一声爹吧。”
裴真蹭了蹭他的胳膊,“那也是好的。”
话音一落,韩烺突然停了下来,看住了裴真。
“阿真,我们要个孩子吧!”
裴真想问他,你不是一直挺努力的吗,就见他硕大的脑袋,抵到了她额头上。
“我会是个好夫君、好父亲的。你和孩子,都放心吧。”
裴真抚了抚他的后背,笑起来,“好。”
秋叶凉凉的,两人之间暖暖的。
......
归宁侯韩家开了祠堂。
在京的韩家族人都来了。
汪氏满脸惊恐,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她拼了命地想喊上几句话,只是嘴巴被堵了个严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汪氏的两个儿子于心不忍,拉住他们的爹,“爹!你果真要休了娘?!她为家里操持多少年,又生了我们两个,怎么能说休就休?!”
大老爷韩琪一把将两个儿子甩开,“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