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爷,咱们这趟走完,以后就不出来了吧。”
“嗯,不出来了,安心在家养老。”
漫漫黄沙中,一支驼队正在向西行进。
这是一支挺大的驼队,约摸百来个商人和他们的伙计,带着二三百驮的商货。他们从长安出发,一路向西,要去那遥远的昭武九国。
说话的是两个戴头幞头的汉族商人,一个花白胡须,满脸的沧桑,看着都五六十岁了,一个却是高大健壮的年轻人,也就约摸二十左右。
“等到了康居,咱们把这批货脱手了,然后再采买一批上好的大宛宝马,贩运洛阳去,那里的贵族子弟可是最喜欢宝马名驹,绝对能大赚一笔。”
爷俩跟着商队,一边走一边憧憬着美好的未来,阿爷年纪大了,跑完这一趟不打算再外出来,他们打算在老家置上地,再盖几间新房,然后年轻人与未婚妻完婚,到时生儿育女,经营田庄,再在家乡做点小买卖,而阿爷则可以在家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了。
“阿爷,康居热闹吗?”
“热闹,处在丝绸之路上,哪有不热闹的,尤其是自我大秦朝廷击败了西突厥射匮可汗之后啊,西域诸国尽皆向我大秦称臣进贡,原西突厥十部也多归附受封,因此啊,这丝路重新畅通,昭武九国啊,也就重新繁华热闹起来了。”
“听说石国的女子都会跳柘枝舞,跳的可美了。”年轻人道。
“你小子,在长安城的时候,你不是已经见过石国舞姬跳柘枝舞了,胡旋舞你也见过了。”老爷子呵呵笑道。
“阿爷你以前都不肯带我来,要不我早就见识到了。”
“以前,以前这条丝路可没这么好走,哪次来不是赌命呢,路上关卡又多,沿途都要孝敬,跑一趟运气好,也赚不了多少,舍不得带你来。”
年轻人笑道,“早带我来,也能多替阿爷分担点啊,就如这次,带上我,不是轻松多了嘛。”
老爷子也是抚须而笑,说来这个儿子确实还是很机灵的,他年纪大了,走的已经有些力不从心,而有了儿子跟来,一路上露宿也好,在城中住店也罢,饮喂骆驼,或是看管货物,都做的很好,让他省了很多心。
他们这次从长安出发,一路经关陇河西,到达敦煌,然后再入高昌,再走的是西域丝路中线,高昌到焉耆然后龟兹再到姑墨然后进入疏勒,然后往北越过山口,进入药杀水(锡尔河)流域的拔汗、石国直到乌浒河(阿姆河)支流那密水流域的米、康、曹、何、安、穆诸国。
这是一条漫长的道路,仅从敦煌到康居,便有六千里。
敦煌到长安,还有三千多里。
就算是朝廷的快马,都需要八天时间,而他们这一路从长安到敦煌,用了足足一个月时间在路上。
所幸是从长安到敦煌,这一路都是十分安全,补给也方便。出了敦煌,过了大漠后,又有朝廷的安西三郡,伊吾、高昌、焉耆,不但大城有驻军、官府,而且沿途也有烽堡、兵屯。
只是出了焉耆再往龟兹走,就没那么方便了。
红色的秦旗已经很少见到了,来的时候路上见惯了红旗,总觉得踏实,现在见不到红旗,总觉得有些不安。
老爷子想起他以前走这条丝路的时候,那时这里还是突厥人的天下,经常有突厥骑兵来去如风,时不时的要抽走他们些东西,每过一城,都还要交点税,甚至经常还可能会遇到马贼。
“听说现在丝路还算顺畅,也不知道真假,但愿不要碰到马贼。”
“阿爷,如今整个西域,都是咱们大秦的属地,哪还可能有马贼!”年轻人是不相信有马贼的,想早些年,中原贼匪遍地,可如今还能看到一个贼匪吗?不要说马贼山贼,就是盗贼现在都难见一个,连乞丐都见不到了。
各地官府可是巴不得抓到点作奸犯科的,这样就可以直接送去边疆屯田了,省的从自己治下迁走些安份守已的老实良民。
“这龟兹啊,不是伊吾、高昌和焉耆,那三国如今都已成大秦的安西三郡,有朝廷的官员,也有朝廷的驻军屯堡,自然能保证安全,可龟兹以前可是西突厥人的汗庭所在呢,龟兹王早就算是突厥人了。”
当年西突厥席卷中亚,联手波斯萨珊王朝消灭了厌哒(白匈奴),后来又脚踏波斯之后,整个中亚全境都为西突厥所统治,甚至一度南下到达了印度河流域。
以前厌哒人从草原西迁到中亚,后来灭掉同样从东方迁到中亚的月氏贵霜帝国后,专心向印度河流域进攻,把印度曾经的统一王朝笈多帝国给打的崩溃,占据印度河流域,对于中亚之地,却没有直接统治,而只是接受各国的归附进贡。
可西突厥人却没这么简单,他们直接派贵族掌握各国。
比如在里海黑海一带(俄罗斯南部),就分封了可萨叶护,在乌浒水南面(阿富汗)分封了吐火罗叶护,都由阿史那氏的王子掌管。
而中亚的昭武九姓,包括天山南北的诸国,除了一些实在太弱小没啥油水的小国外,很多城邦国家都被阿史那氏及其它突厥部落强夺了王统。
因此哪怕昭武九国依然还是那个名字,但王室早就不再是原来的粟特人了。
本来昭武九国,都是与贵霜帝国一样的大月氏人,都是从前从河西一带西迁的,早先受匈奴压迫西迁,后来在中亚立国,当年汉武帝派张骞去西域,正是寻找西迁的大月氏人,准备联手夹攻匈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