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洲池上,皇帝与张须陀在画舫上钓鱼赏景。
此时的中原洛阳,已经进入了初夏,但是在遥远的西部边陲,却还是大雪纷飞。
“嗣业军中奏报,大雪纷飞,造成不少将士冻伤,军资转运更是极为不便。好在他主动出击,打下了大非岭囤粮,稍稍缓解。”
罗成却有些无奈的叹道,“本来只给嗣业一军人马,便是希望他能审时度势,加以克制,把战争控制在一定规模之内。如今百废待兴,朝廷需要先休养生息,可唐俭先是胆大的直接帮慕容顺兵变夺位,搞的吐谷浑这个烂堤突然崩溃。”
皇帝对于此时在吐谷浑打一场全面战争,是没什么兴趣的,也没有什么余力。
西北的子午直道、灵武运河,河陇路都还没有全面疏通,关中也还没有什么积余,百姓都没恢复过来,朝廷的兵马也同样是还没有布置到位。
更别说,朝中刚刚经历了一场巨大的谋反案,内部正是不稳之时,西线再起大战,这不符合皇帝的计划。
事实上,政事堂中的十一位宰相中,也有一半多都是认为过火了。
如杜淹更是直言应当立即把罗嗣业撤回。
“若是嗣业不主动出击,那么围绕着伏俟城打,我们的情况要好的多。”皇帝直言不讳的对老帅道,虽然在众臣面前,皇帝还是很支持罗嗣业,称赞他主动出击,打出了大秦的威风。
可实际上,皇帝心里还是觉得嗣业在一个错误的时候,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然后使得他的兵马,还有朝廷的处境,都陷入了被动。
乌海城和大非岭距离大秦的边境太远了。
而且那边的地形和气候,都对秦军十分不利。
“陛下莫非也想调嗣业回来?”
张须陀虽也承认皇帝的话,嗣业于战略上确实落了下乘,可关键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此时撤军,想撤也不容易。
更何况,吐蕃和西突厥来势汹汹,嗣业就这么撤,岂不是显得怕了他们。最关键的是,以张须陀对嗣业的了解,他是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撤退的。
到时朝廷让嗣业撤军,不发兵增援,而嗣业来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那岂不是要糟糕。
“陛下,朝中的将军们,都摩拳擦掌,准备大打一场。”
“将军们自然是想要大打一场,不打仗,他们就无用武之地,整天喝喝茶推演推演沙盘兵棋,教教羽林郎,对他们来说,那真是无聊透顶。可老师你也当知道,眼下中原还有三藩未平,朝中又刚经历了一场地震,此时要深入敌境,跟吐蕃、吐谷浑、西突厥这些虎豹犲狼打,对我们来说并不有利。”
调兵越多,后勤需求越大,而要把粮草转运到大非川乌海那一线去,可不是一般的困难。而出兵少了,难以压制敌人。
搞不好要是吃了败仗,将带来的是连锁的反应。
现在中原的大好局面,搞不好就要有反复。
“老师,你说能不能自关陇河朔四道调集兵马,向青海湖一带集结,然后让嗣业徐徐撤退,诱敌军追击,咱们再在青海湖边给他来一个大伏击,一役毕其功?”
如果把大部队集结于青海湖边,首先就能解决高原反应给秦军带来的不适,其二,能够大大缩减粮草军械的运输困难。
更何况,这里距离陇右河西更近,朝廷也能有后续力量策应。
古人说,国家大事,在祀与戎。
战争无小事,当年杨广不也以为灭高句丽如反掌观纹,结果呢,强大的隋朝不也因此灰飞烟灭?
如果敌人打进河陇,那罗成肯定是毫不犹豫的应战,但现在问题是,唐俭行事大胆,而嗣业不顾大局,这两人现在把战场都推到了吐谷浑的腹地之中,在那种地方打仗,实在是太凶险了。
而且成本也太高。
“我本来计划休养生息三年之后,然后南征,以三年时间,平定三藩,统一天下。再休养生息三年,然后征讨吐谷浑,重置四郡。等把吐谷浑之地稳固了,然后再兵入西域,重新打通丝绸之路,通商泰西,恢复汉之西域都护府。”
如果按步就班,那么以大秦的底盘,那就跟推土机一样毫无悬念。
可现在,罗成还真不敢说就有必胜的信心。
他能在马邑两次大败突厥,也可以说是内线做战,占据地利人和,还掌握了天时。
而现在,跑到青藏高原上去打仗,罗成没啥信心。
历史上,一代名将薛仁贵率十万大军护送吐谷浑可汗回去复国,结果就是被吐蕃人大败,最后在四十万大军的围困下,不得不议和败回。
“陛下,打仗有的时候就是这样,敌人并不会一切都按我们的计划来,而且就算是我们的将领,也不可能完全能依照计划行事的。总会有种种意外,这个时候就是考验我们的决断之时了。”张须陀直言不讳道。
你想一步步发展,然后平推,可别人也不傻啊。人家不会等你什么都准备好了再被你打,他们也知道趁你不备的时候打来。
战争向来如此,充满变数,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
张须陀虽然一把年纪,浑身伤痛,可依然还是十分强硬,他坚决主张要打。
“不打不行,必须打。”
罗成对着湖面沉思了许久,最终缓缓道,“好,就有老师来安排战略,我来劝说宰相们,这一仗咱们就打出大秦的威风来。”
皇帝亲面做宰相们的工作,很快说服了一众宰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