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香楼回洛府的路很长,不过倒没人提醒说,让他们坐马车回去,车夫赶着车悠悠地跟着,一路平坦,两人也是慢悠悠地走在路上,两边的街道中,弥漫着一股烟火气,有相互协作做生意的夫妻,也有吵吵闹闹到处乱跑的孩子,两人宽大的袖子渐渐交叠。
这一路,似乎漫长又喧嚣,宁静又美好。路长长,仿佛没有尽头,但偶尔宁静的片段,不过是风雨来临的前夕,微蓝还没能沉浸在这片难得的岁月静好里,只听“嗖”的一声,疾驰的马车飞速从微蓝耳边滑过去,但觉疾风一阵,被微微清扫过的雪地上已然画出痕迹,吴君峤哈着白气,满脸惊恐抱歉地拉过微蓝自发颤抖的身子,将她带到自己的里侧来,他见她脸色泛白,颇有自责。
微蓝一时回不过神来,茫然抬眼看他,见他长长的睫毛覆下来,而他有些伤情紧张地说:“我在的,你不要怕,不要怕。”话毕,他又试探着用手拍拍她的背,声音低低地笨拙地哄着,安慰着她,最后郑重道:“我……我第一次和女孩子接触,也不知道你喜欢甚,总之,……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微蓝仿佛还未从惊魂未定中反应过来,已被他拉着茫然地往前走了,吴君峤的身子靠得更近,奇怪,她并不太讨厌。
前面的马车,弄得和和睦睦的一路摊贩人仰马翻,小孩子哭闹得厉害,回过神来的一群人,用扁担拦住马车去路,只听一声声叱骂:“低贱的蛮子,知道我是谁吗?知道这是谁的马车吗?别惹事!”
微蓝稍稍回复了些神思,点头回应了下吴君峤,这才让他有些放心。前方一片狼藉,难听的骂声从车里传出来,吴君峤看此路不通,遂指挥车夫阿西绕道走,又担心微蓝状况,本准备只拢着她离开是非之地,可二人听到马车里有孩子尖利的哭声,对视一眼后皆是快走几步,虽然街上的闲人多是极有眼色地远远站着,看看热闹,却不敢走近。
吴君峤眉头一皱,猜不出是何人这样嚣张,走上前才看到,马车前的铭牌上,挂着烫金的“公孙”二字,顿时一愣,眼见公孙雪正不耐烦地一脚将一个黑瘦的男孩子踹下马车,骂道:“别丢我的人!晦气!”
吴君峤赶紧扶起那孩子,抬起眼来,义正言辞:“光天化日之下,郡王爷何故拿个孩子出气?”微蓝见是公孙雪,也惊愕了一番,他平日为人嬉皮笑脸,可也一向君子模样,不想还会虐童?她蹲下身子去看那小孩子,才不过六岁模样,脸上摔得青紫。一身不太厚实的锦缎摔破了几处,他害怕地蜷缩起来,见吴君峤为他出头,飞快地躲到他的后面。
公孙雪抬手将孩子提出来,一手拽住他的衣领,冷笑一声:“我管教自己的儿子,教他驾车,你管得着吗?”男孩子瑟缩地想躲过公孙雪的手,却无能为力,寒风吹着,孩子的眼角微微湿润着。
微蓝上前几步,走到吴君峤身边,目光审视地看着眼前同天气般气息阴冷,分外陌生的公孙雪。掏出帕子,又帮孩子擦了擦脸,公孙雪别过头去,恨恨地抱了手,把孩子扔到了车板上。
“郡王爷,这里的百姓何辜?孩子不听话,慢慢教便是。”吴君峤劝了劝,把孩子的全身依次捏了捏,看他没叫唤,知公孙雪下手尚有轻重,孩子身上只一些磕磕碰碰的,眉头松了松。
公孙雪一拍吴君峤的手,“他是不是伤了,与你无关!”遂一扬马鞭,皮质的结绳划破天空,嗓门一粗,“不想死的,全给我让开。”那孩子水灵灵的眼睛死死盯着吴君峤,恳求的情绪在他眼中弥漫,微蓝也在那眸子里看得分明:救救我。
微蓝再看看公孙雪,难掩震惊,摇摇头道:“你饿吗,我这里有些芝麻酥糖。”
“我吃饱了才出门的……”那孩子立即回答道,用力擦了擦脸上滑落的大滴泪水,“我没有好好练习,父亲生气了。”这是一个陈述句,公孙雪又抱手挑眉看他,伸手想揉揉他的头,那孩子却警觉地躲开了,公孙雪哼了一声,眉毛拧得紧紧的,孩子拧紧了唇,低头不语。
吴君峤觉得他实在可怜,可他人家事他又多管不得,抚了抚袖,对着孩子笑道:“我小时候也经常惹父亲生气,你若勤加练习,总会叫他满意不是?”他笑起来,眼中有一片灿烂的阳光,又好像有一整片向日葵在他眼中盛放,微蓝侧脸稍稍热了脸颊,给孩子把破皮处,用帕子简易地包扎一下,对着公孙雪淡淡道:“孩子还得循序渐进地教,郡王爷府上大夫该得找来帮他看看罢?”
公孙雪不顺气地“嗯”了一声,微微沉吟,面色不愉地抬头,“可以让了吗?草原孩子,哪个不是摔打长大的?大惊小怪!”路人一听,赶紧让开,躲得远远的。微蓝,吴君峤视线一对,看着公孙雪驾车远去。
直到路上再看不到公孙雪的马车,街边的摊贩婆婆可怜地叹口气,“这孩子是上辈子造了甚孽,被这么糟蹋,亲娘看到呦,可不得心疼死。”
“南海郡王是个鳏夫,夫人就是生儿子的时候死的,可不就觉得孩子晦气?这还没娶后娘,亲爹就变后爹了,可怜啊!”
“得了罢,你家那癞瘫子的儿子都找不着媳妇,你还说人家有那么大的儿子……”
“那我们回去罢?”微蓝听到吴君峤轻轻地说。
……
腊月自是冷得惊人,这已不知是今年冬天的第几场雪了,四处是粉装玉琢的世界,蓝楠一直爱雪,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