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修照再一次回到家时是凌晨近一点。客厅灯火通明,蜷缩在沙发上的小芸猛地睁大了眼睛,昂着头往他身后瞅。
他精疲力竭瘫软在,面色不好:“你是不是给他说过什么?”
小芸痴呆呆回忆:“他说家里再有个小孩的话,我们就三人一体了,他成孤单一个人。我安慰他,说不会,我们四个永远是一家人……”
“够够了!”他烦躁地一声吼:“他心里不接受反感着,你怎么说他都会认为是骗他的、是虚伪!什么四个人,你根本不该提!就说他上学的事说学校的事,哄着天天上开学不就好了吗?添的什么乱!他出个什么事我对得起他妈妈吗?”
平地起惊雷,如此严语厉控的韩修照刷新了蒋小芸的认知观。她全身颤栗,牙齿缝都咝咝钻冷风:“你有多对不起他妈?”
韩修照一愣神,醒过味来,苦着脸:“小芸,我头脑乱了。你别误会,我不是怪你。旭升从来没有不回家过,我慌乱套了……”
小芸万念俱灰,软手软脚回屋去躺下,晕沉沉睡过去。直至被新一轮阳光刺痛了眼,她才起床出屋。
沙发零乱皱褶,韩家父子渺无踪迹。她粗略把屋子捡整一番,随即去厨房拨拉了些剩菜剩饭微波炉打转加热,一个人在餐桌旁吃着。
屋门被打开,韩修照率先进来,打望见小芸就露一脸笑。
小芸不动声色,看向了后面一脸戾气的韩玥玥拽拖进来一脸怨气的韩旭升。
韩玥玥挑着眉毛,也不换鞋,“咯噔咯噔”走在室内,冷哼一声:“可怜娃有家不能回,冷天冷地巴巴地寻姑妈来着。有的人却照吃照喝,指不定心里乐开了花呢。”
这次还多亏了这个妹子才稳住儿子并劝回家。韩修照不好公开再驳斥,担忧地观察小芸反应,对妹子颇无奈:“多话就不说了吧,娃儿肯回家来就好。”
“有些话得挑在明处说,哥!”韩玥玥大刺刺当中一坐,拔高音调:“我作为亲姑姑,可不能任由没妈疼的侄子被外人欺负!旭升,过来!——”
韩旭升乖眉顺眼挨姑姑坐下。
“什么外人?”韩修照立马驳斥:“是你嫂子!她欺负人?她连流浪小猫小狗的都会给几嘴吃食,会欺负谁?”
“那你儿子在她眼里就连小猫小狗都不如。”韩玥玥硬邦邦地回顶。
“不可理喻。”韩修照大摇其头,对着儿子好声好语:“旭升,去,叫阿姨给你弄点吃的。”
韩旭升这才怯怯看向阿姨,向餐桌走,低着头不知怎样吱声。
小芸撑桌起身,刚挪动两步,就像跌进了无底棉花堆,软绵绵瘫软,晕厥倒地。
小芸连夜被送往了县妇幼保健院,韩修照连日不休照顾。这次她突发入院,两人心照不宣没有通知蒋家人。
经过两天治疗,蒋小芸除了气色欠佳,已无大碍,胎儿各项指针皆正常。
所里有紧急事件需要处理,韩修照征询小芸意见叫思竹或韩玥玥谁来医院陪床时,她一声未吭,事实上她晕倒后就未与他正经说过只言片语。
当小芸又一次短睡眠醒来后,见到了一旁凳上坐着的小姑姐韩玥玥。她浓妆烫发身披紫罗兰风衣,好整以暇地候着,哪有半点病人陪属的焦虑小心模样。
姑嫂俩谁也不开口叫谁。小芸起床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斜靠床头,表情淡漠地看着小姑姐。
韩玥玥一副洞悉一切的了然表情:“这不是挺利索的吗,还赖在医院住着?你这一倒一住下,把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吓得可够呛。韩家的男人都好骗,缺心眼。我心里可跟明镜儿似的,所以你那些苦肉计在我面前趁早省省吧!”
小芸冷冰冰地言语:“你请回。”
韩玥玥二郎腿一翘,轻蔑地笑:“你以为我真是来照看你的?”
小芸用手怒指门口,恨不得跳下床去撵:“我勿须你认我这个嫂子,那么我也不当你是谁。你真有为旭升好的心,就不要再挑拨离间,让他对家没有归属感!”
韩玥玥讥诮地呵呵声:“”有了你的现在的家会让他有归属感?十四岁的半大小子了,亲妈抛弃了他,再生生硬塞个后妈,后妈还要添个娃……他在亲爸心目中都刷刷直掉价了,这样的家让他哪来的归属感?”
小芸惨白着脸头脑发晕,连连点头:“是我莽撞了,我太理想化。看过听过再组家庭有诸多矛盾,我原想凭我心性不会在自身上演。哪能料到状况的发展全不由自己身。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别虚头巴脑的,”韩玥玥阴着脸,站起来逼近床头,居高临下瞄着蒋小芸的肚腹位,古里古怪说:“你真打算生下来?”
小芸气极:“轮不着你管,你赶紧走吧。”
韩玥玥字字诛心:“我哥现在是想讨好你,由着你。可隔层肚皮隔条心。料不准旭升再有个什么应激,再出个什么偏差,我哥难保不迁怒你。这一家子还有轻省日子过?”
小芸怒极而视,抖着手直直指门口。
韩玥玥后退两步,口角生风:“你这么瘦,胎儿也长不好的,不如做了去。我哥给我说的不是非再要个小孩不可。你说你这一厢情愿的……真不如你身子不遭罪,还顺了我侄子的意。”
她包一拿,环胸一抱:“我劝你守好自己的本分照顾好一大一小即可。你既已嫁个二婚,就该本本分分照顾好那两父子既成。料不准以后还能换我心甘情愿叫你一声嫂子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