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旭升着急的声音传来:“爸爸你别捣乱!抱着别摇,妹妹那么小的,你别晃坏了!”
韩家留两位吃晚饭。思竹早被叮咛家里煲有好汤,哪敢留,便与湘云携手告辞。
思竹回家。
湘云临时起意要去看下姐姐,坐三轮来到城东最早开发的楼盘地段,给碧云通个电话。碧云很惊喜但又为难地说正在做晚饭呢,叫妹子家里来。湘云自是不会去的,说就近等着,让姐闲下来找她。
湘云除了老妈,最亲的人也就这个姐。分家时的过节彻底过去,小时候的亲密破土重来。她有好一阵没见过姐姐了,从妈那偶尔听来些姐姐的近况,说是不比以前空闲。郭至明接来了他的父母,并捎带上两个外出打工哥哥家的留守儿女。这一大帮子人的打扫、做饭、洗刷自然都落在了碧云身上。
碧云九点来鈡才匆匆赶到小区外街道一间发廊室。透过玻璃幕墙,她看见亮堂堂的中厅一转椅上坐着的湘云,一位时髦的帅小伙正在为妹子手姿优美地修剪头发。湘云安然享受着,侧脸秀丽滋润,和自己宛如两个世界的人。她蹑手蹑脚走进去,怯声怯气:“湘云,我在外面等你。”
湘云从镜里看姐姐。她显然是穿了最上身的衣服和出场面的鞋子,但局促得像过年穿新衣的孩子,手脚没处放。湘云心下一软:“姐,你坐下吧。”直接对旁边一小妹吩咐:“帮我姐洗个头。”
碧云又羞又怯,不放心地问:“洗一下多少钱?”
湘云急了:“你操心这干啥?”碧云讪讪地,被服务员迎去洗头。
小妹把头裹毛巾的碧云带出来在镜前坐下时,湘云已披着一头波浪般柔顺蓬松的头发香喷喷地站过来。她把姐头发一捋,对发型师说:“要不帮我姐烫烫?”
“呀!”碧云叫了起来:“可不能烫,一烫回去不遭埋汰死!帮我修短了就成,不用吹,晾晾就好。”
湘云叹口气,对发型师说:“今晚时间也打凑,就帮她修剪圆乎了。”
发型师在撩动碧云头发对镜琢磨剪法。她发质干枯,发尾参差不齐,刘海乱七八糟。碧云不好意思:“头发长了我都自己绞绞,前面挡眼了,我也自己剪。反正都是一根绳扎的事,像你这样一忽儿披呀一忽儿编的,干活多不得劲。”
湘云无可奈何地笑:“姐,你咋比妈都不爱收拾自个儿呢?”
发型师开始“咔嚓嚓”使剪子,头发“簌簌”往下掉。碧云目不转睛盯住镜中的自己,不安地叫:“不要留得太短,扎起来不利索!”
发型师好脾气:“放心吧,还能让你扎起来似小扇子。”
湘云看见有几根刺目的白发飞了下来。姐姐才三十出头啊,额头粗糙起褶,脸色兴奋得发红,怕是难有这余闲的享乐。同样是已婚,她为什么不能像思竹和小芸一般雍容和自信?
湘云心里难免有种无力和悲观感。
两姐妹出得店来,坐在花坛木椅上,碧云难得话多,湘云恹恹沉默了。
碧云观察妹妹脸色,关心地问:“妈说你在上班卖楼的,是不是也累?瞧你自打一回来后就没长过肉。”
湘云淡淡地:“还可以吧。”
碧云高兴了:“我妹妹就是能干。姓郭的说现在卖一套房起码挣好几千,说我笨,几百都挣不来。”
湘云一听就来气:“那你跟家做老妈子干啥?辛辛苦苦还不落好。你去超市做个收银理货的,千八百挣不下?”
“可能吗?”碧云瞬间愁云满面:“家里老的老、小的小,还有那姓郭的没活干时在家就当大爷。我上了发条一天都转不过来。还不如以前在农村了,妈好歹能帮我管下娃,还能帮做饭。”
她又成了祥林嫂:“到底还是自家亲妈好。郭家两个老的说苦了一辈子了,该享儿子的福了。”她愤愤不平:“他儿子做了啥?吃喝拉撒还不都是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