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九年四月十五日上午,杨思竹移植冻胚。
手术室外病人加家属好几十人,年轻媳妇些都人手捧一个瓶持续地在喝水。思竹胀得坐不住,站起来腰又打不直,叫苦不迭。何鈡梁心疼不已,抓住门口闪过的一个护士就问:“我老婆能不能先移植?她憋尿受不了了。”
护士毫不通融的,见惯不怪地呛声:“厕所放点去,谁让憋勒多?不需要啊,有差不多就行了。”他只得搀着思竹去了女厕,思竹哈着腰进去,撑挺了腰出来,出了口爽气:“妈哟,这肚子差点爆了。”
何鈡梁又替她操心了:“这你还得重新开憋。”
思竹得意地横他一眼:“你没听出来护士说的放一点?”再自个儿好笑地摇着头往手术室去:“不做这试管,我都不知道自己身体有这般收放自如的潜力。”
还没叫她进去,她肚子空了些,又开始喝水。等端个便盆进去时,往手术台一躺,助理医生b超探头一按,她又灰溜溜爬下床在便盆里哗哗小解。
她再次躺上手术台,一阵冲洗下体,医生喊“别动”。灯一暗,就似手指轻碰一下脸颊,她正鼓足劲准备承受一定痛楚时,医生很轻松地宣告移植过程顺利结束。
试管的最后一步,除了准备前期的胀尿,移植过程简直跟每天跨上床睡觉一样容易。多少次的各种检查,多少天坚持不断的打针、抽血,过程繁琐得让人身心疲惫,从这一刻起,就获得解脱了?
她有些不确信,静候医护人员的动静。
一位护士把她腿放下并好,拉来一个活动床,让她自己挪屁股慢慢移过去。接着把她推去了休息室,让她加入了移植后长长躺一排休息的阵营中。
她躺下了两分钟,就又有便意,问一旁护士:“可以小便吗?”
护士交代:“当然可以啦,胚胎放子宫里的,你蹦都蹦不出来!”
思竹趁身而起,护士叫开了:“哎呦喂,大小姐,你慢点,悠着点。这移植了,还敢大动作?”
她吓得眼泪汪汪,懊悔不已:“我是习惯了,又没什么不舒服,忘了做手术了。”
众病友纷纷好言相告:“别放心上,孩子没那么脆弱,不影响,以后多注意就是。”
她便猫般轻柔,便后又上床,平平地躺好。
午后何钟梁开车回鸣涧。杨思竹后座上铺被躺好,不时叮嘱他开车慢一点、稳一点。何鈡梁点头称是,一路春风满面。平时最多三小时车程,这一次足花三个半小时。
杨思竹开始了卧床静养模式。婆婆鈡婷早已从各种媒介处收集了不管科学与否的亦或民间小道的有关试管移植后生活习性和饮食宜忌的知识,用心记录了一个小本子,天天乐此不疲地埋头研究、实际操作。
思竹除了上厕所,可以说床都不用下,吃的端来,洗漱的端来。饮食少了油腻荤腥,思竹倒还是蛮接受的。就是不能用水,最多还只能快速擦拭,让她一周下来只觉全身异味,头发打结,更不能描眉扑粉了。因此她一逮住何鈡梁就问:“我是不是又丑又臭还邋遢?”
何鈡梁打着哈哈:“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怎么说都讨不了好的。”
思竹一想也是,还是不甘心:“你几时变滑头了?”
他反问她:“你几时变得这么患得患失了?”
她有大把的时间纠结自己形象问题。她知道自己漂亮不了,但不清楚在别人眼中糟糕的程度。直到小芸来看她,她冲口就问:“我现在是不是惨不忍睹了?”
小芸嘿嘿笑:“我对你视觉疲劳,反正在我眼中,你没两样。”
思竹倒像听到了最满意的答案,开开心心地逗着小芸怀中的小珊珊。小女娃半岁多了,麦色肌肤光光亮,两颗瞳仁小黑豆般滚来滚去,长得瓷瓷壮壮的。
小芸说:“我特意把娃抱来的,让你沾沾喜气。”
思竹扁着嘴:“你抱个女娃来,可我想生个男孩。”
思竹笑骂道:“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个喜我给别的媳妇可没沾过。我还舍不得珊珊去受这个结呢。”
思竹作揖告饶:“我谢谢你了,珊珊是真乖,可我真不想我的娃是个女儿。是个女儿多受苦,你不知道医院那做试管的,不管不孕是谁的原因,受苦的各种打针、吃药、手术的都还是女的。”
小芸心戚戚,含笑安慰她:“你苦尽甘来了。”
思竹神色忐忑,低下声:“试管成功率不高的。”
小芸侧头“呸呸”几口。
思竹呆了:“你哪儿学来的这一套?”
小芸自己都忍不住笑,把瞌睡mī_mī的小珊珊放床上另一头,才说:“当妈后,把自己妈的那一套,自然而然就学上了。”
鈡婷端来了洗好的桃子和葡萄,放思竹枕旁一小圆几桌上,笑眯眯的招呼小芸:“都吃,都吃,多着呢。”又走另一头专门去瞅了好一阵小珊珊的睡颜,由衷念一句:“这小模样的,真心疼。”才出去。
小芸打趣她:“你这纯粹是做月子的待遇啊!”
思竹神情古怪:“那也要有福消受。”
小芸弹她一额头:“纸老虎。”
第八天,思竹觉得胸部分外肿胀。她即忐忑又兴奋,何鈡梁刚进屋,她就逮住他的手往怀里探,煞有介事地问:“你揣揣,是不是大了很多?”
他揉来捏去,拿捏不准:“好像是吧?”
她便神秘兮兮的小声耳语:“网上说,胸部肿胀了表明胚胎正在着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