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修照站在阳台上点燃了一支烟。他眼神迷离往外望,万家灯火,夜清凉。他一向自认算是响当当的男子汉,但这一刻他相当沮丧而疑惑。
人世间与你走过一段的人,那人不会彻底消失。那一段的恩、怨、情、债,难抹净。世上有人会以经历繁杂而自得,而他真希望自己人生每一步都是简单而清白。
前妻陈印姿重新出现了,他当面再多暴怒,很奇怪只要不相见,他心中便对她没有恨,甚至……有可怜。她二十岁初花一般的时光,是陪着他的;她在鬼门关转了几圈,才让他有了儿子。他宁愿她的再次出现是风光傲然睥睨一切,绝不是如今境况窘迫理智丧失。能各自安好多好,她能不再影响他现在的家庭,惊扰无辜的妻、女,多好。
他轻轻推开了儿子的房门,韩旭升把自己从头到脚包得严严实实。他拉开被面把儿子的脸露出来,父子俩愣愣相视。
他展开一个宽厚的笑容:“大人间,难免有冲突的。爸爸不要求你现在深究、现在理解。即使无奈,也暂且接受吧!”他拍拍儿子肩膀,温声道:“儿子,争取今晚也能好好睡,明天会是崭新的一天。爸爸保证,我和你妈妈间,没有比今晚更糟的事发生了。”
韩旭升紧蹙的眉头展开了,他懦懦道:“爸爸,我不知道别人的妈妈是什么样的,我也不能换妈妈不是。妈妈回来的越久,虽然她很多行为我不能理解,但我还是很爱她。”
韩修照动容地对儿子点头:“爸爸懂,我儿子是好样的。”
韩修照回到自己卧室。小芸侧身往里躺,身削绵薄,发丝散乱,半边脸颊道道红痕。他心疼地撩起她一缕头发顺到耳后,手上残留回几根,他又顺,丝丝缕缕满手落发。他手不由抖了,触摸她脸上刮伤时,颤栗的手指触得她脸皮直跳。
她转过身来,冷浸浸地看他。他对她勉力扯唇:“我去买药。”说完就要下床。
“不用,我擦了药膏的。”她终于开口。
他松了口气,好声好气的:“周末我俩一起去商场,我给你买个手镯吧。”
她有气无力的:“别再提这些身外物了,我烦了现在的日子了。”她眼是张着的,空洞洞不知望向何处,异常悲凉:“别说动手,吵嘴我都没正儿八经和人吵过。以前有过来人提醒过我,生活会把人逼得恶俗,至理名言啊!”
“对不起。”他一遍遍低声诉,她转过身悄无声息。秋雨开始淅淅沥沥敲打窗户。
城南派出所,韩修照疲倦地在办公室闭目午休。两声“哒哒”叩门声,他警觉地惊醒,老干事徐虎虚开门缝,探头往里望,眼神意味深长:“韩头,有人找。”
徐虎一闪,陈印姿推门闯进来,再“啪!”地掩上门,在会客椅上不请自坐。她胸戴某保险工牌,肆无忌惮与前夫直视。
韩修照不悦地扬眉沉声:“你来错地方了,我们这不买保险。”
陈印姿有备而来。她坐下,不慌不忙自行就桌上茶具倒上一杯茶,端在手上,做出一副长时深谈的样子:“我找你当然是私事。你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我想约你去别的地,想你也是不答应的。只有我自个找上这来了。”
韩修照睃一眼腕上手表,断然说:“我给你二十五分钟。”
她怪异地一笑:“只要你配合好,分分钟的事。我长话短说吧!给你提过的,把锦绣小区的房子还给我。我和旭升住,你们也安心去过新日子去。”
他不假思索,忍耐着说:“不可能,旭升成年前必须和我一起住,这是对他人生负责。当年我们离婚不是协议好了的吗?现金你全带走,房子留给我和儿子,抚养费也不用你出。所以,请别再贪得无厌了。”
陈印姿哪肯退让:“我也同样不让你再出旭升的抚养费。”
“你又何必呢?”韩修照看着被生活磨砺得毫无平和之态一脸不忿的前妻,眉宇间藏着旭升的影子,心下一软,诚恳地说道:“你一个独生女性,更多该为自己后半生考虑。你生活好了,儿子才会好。高中阶段多关键,稍有闪失会影响孩子一生的。”
陈印姿几声怪笑:“我这个样还能在哪找好男人去?我算明白了,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才是最可靠的。旭升就是我的命子,你答应便好,否则——”她发狠道:“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谈话僵在这里。
韩修照干脆翻起了卷宗。
陈印姿摆出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姿态,固执坚守。
午休时间一过,外面大厅响起了纷杂的脚步声和说话声。韩修照起身大敞开门,就有两人拥了进来。他示意稍候,对前妻划手一请:“你请走,要知道这儿可由不得你胡来。”
进屋来的是两位气宇轩扬的干警。
陈印姿不情不愿地往外走,咬牙丢下一句:“你考虑好,按我说的做彼此还能相安无事。否则,我不称心了,让你生活一团糟,我可是有一万种方法。”
两位干警眼观鼻鼻观心充耳未闻。韩修照大步踏回办公桌,“嘭”地一拍:“办我们的事吧!”
清塘村,肖家两姐妹难得都凑堆回来了。郭肖亮在县城被拘束了够,泥滚子般满村跑,不到饭点不回家。肖碧云又去院外吆喝回儿子灌了几口水,感叹着回屋来:“别说小娃儿了。就我还真不爱呆在城里,这院、这地呀山的,又亲热又自在。”
优雅的农村老太婆陈美莲端来碗干煸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