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月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按礼法,春祭日,夏祭地,秋祭月,冬祭天。说起来虽然还是夏冬祭天地的祭礼更为隆重,但是祭月却是最受民间喜爱的——毕竟天地日都与他们这些升斗小民太过遥远而威严,只有劳累一天回家总能看见的温柔月色显得与自己还亲近一些。而大夏历代帝王都借此机会与民同乐。祭月当晚,金吾不禁。上至皇家下至平头百姓家家都设起祭案祭拜月神,然后合家设宴同乐。
有谚云,男不拜月,女不祭灶。故而向来祭月一事均由太后住持。
当今封太后是持斋修行的人,这一二年常在大慈恩寺住着修行的,为了这事特意回到宫里来。陪同的还有封贵妃所出的十一皇女郁陵公主云盛缇。
这封妃是太后娘家的侄女,生的娇俏貌美,只可惜天妒红颜,之前四皇子早夭使她大受打击伤了身子,结果生云盛缇的时候难产而死。景中帝追封为贵妃。封太后心疼云盛缇小小年纪就失去了亲生母亲,于是一直将她带在自己身边娇养着。虽说太后持斋礼佛之人日子过得清淡,但是太后娘娘对郁陵公主向来疼宠,所以虽在宫外,公主的衣食住行却样样儿精致,向来也不怎么拘着她,小日子反倒过得比在宫里的哥哥姐姐们还舒坦。只是常年的娇惯难免让郁陵公主养成了骄纵任性的性格。
太后是在祭月典前两天回的宫。虽说太后不是景中帝生身母亲,但景中帝对她向来尊重有加,当做亲生母亲一样的孝敬,天下人都称赞他的孝心。此次太后离寺回宫,景中帝又亲自带了皇后及一帮儿女特地出城相迎。
太后鬓发已经有些发白,但到底是皇宫里生活了大半辈子,半生风浪在她身上沉淀下来的气度使她虽然因修行所穿衣着不似在宫中一般华丽,头上也只插着一枚简单的玉簪,却自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气。
太后笑着向景中帝道:“七郎有心了,还亲自带了这么一大帮人来迎接我。我知你是孝心,只是我虽身为太后,但也是修行礼佛的人,心无挂碍,不讲究那些虚礼。你成天也忙,下回就不用这么兴师动众了。你的孝顺,母亲都记在心里了。”
景中帝笑道:“因着母亲离宫日久,孩儿甚是想念,才特意领了媳妇孙子孙女来接您。母亲虽是脱俗,可儿子的孝心和尊敬却是万万不能废了的。母亲若是不喜人多,孩儿下回定会多加注意,定不至于让母亲感到烦扰,否则那可就是孩儿的罪过了。”
封太后慈祥地看着景中帝道:“七郎永远都这么孝顺。打小就数你呀,最贴心,惹人疼。”又转向贺皇后道:“听说阿贺最近也开始礼佛了?”
贺皇后淡淡笑道:“是。不过是略看一两卷经书,妾愚钝,还未完全吃透这其中的奥妙。”
封太后道:“你还年轻,看不透也是常事。不过既然阿贺对佛经也有所研究,那看来日后咱们婆媳二人可是有话说了。”
贺皇后愣了一愣,少见地露出微笑道:“母亲愿意与我谈道,是阿贺的福气。”
“祖母!”忽然传来一声小鸟般欢愉的叫声。
众人向那边看去,就见一个身着一袭天蓝色缕金百蝶穿花裙梳着双螺髻的小姑娘一手拿着幕篱,一手举着一个糖人,身后的侍女毛尖手上拿着大盒小盒的一堆东西,一边艰难地从物品堆中探出头一边冲她喊道:“公主!你慢点!你等等我呀!公主!”
太后还没转身,一听那个声音就知道是那个小冤家来了,摇着头笑道:“姣奴,仔细点,小心跌着!”
云盛缇快步上前,搂住封太后的胳膊道:“我才不会呢!我都跟父亲骑马打猎多少回了!祖母你可别小瞧我!”
封太后道:“好好好,姣奴真棒。快给你父亲母亲瞧瞧,是不是长大了”
云盛缇笑眯眯地转向景中帝与贺皇后:“给父亲母亲请安。”
景中帝道:“我的姣奴也长大啦,变这么漂亮了,都快赶上你二姐姐了。”
盛缇娇嗔到:“父亲就爱拿我开玩笑,二姐那可是皇族第一美人,我怎么可能赶得上嘛!”
二皇女云盛澜乃关婕妤所出,其母貌美,此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天生一张好皮囊。皇族中长得好看的皇子皇孙也不算少,却数她生的最出众,单凭一张脸就倾倒了长安城中一半的公子哥儿,只是不知为何,她竟一个也瞧不上,已近双十年华却仍未许婚。
云盛澜怜爱地对自家小妹道:“就你嘴甜,怪不得皇祖母这样偏疼你。就是我看着你这样会说话,也想多爱护你几分呢。”
封太后皮笑肉不笑地插话:“姣奴幼年母亲便早逝,无人照应,又常年随侍在哀家身侧,况且这孩子性格喜人,哀家方多加迁就回护。到底都是皇家的子孙,也说不上什么偏疼不偏疼的。”她一直都不甚喜欢云盛澜,过于貌美,未必是好事。
云盛澜顿时面色尴尬,强笑道:“祖母说的是。是孙女失言了。”
云盛缇一看气氛不大对劲,赶紧岔开话题道:“父亲,听说最近太仆寺那边新来了一批好马,就是性子有点烈,姣奴想去看看,行吗?”
景中帝也道:“那是和利国人交易买来的乌浑良种马,速度快耐力好,一共三十三匹。这该死的乌浑人别的不行,养战马倒是真有一手。现在乌浑意欲生事,关闭了跟咱们的马市交易。若不是程敏兴那小子鬼点子多,偷偷找了利国商人,这战马的事还真不好办。”又回身对云盛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