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失魂落魄地伸手去触自己的脸颊。
还好,还没有狼狈到流泪。
但是,方才由于吃点心时忘记擦去的食物残渣还留在自己的颊上。她怔怔地看着自己指尖上沾着的点心渣子,心想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一定很糟糕。
否则轻燕静女她们也不会用这么担心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伸手抓过桌上的帕子胡乱地在脸上用力擦了擦。不禁又想起方才首饰铺门口云月令明艳又精致的样子,和柏舟眼里的光,还有过去她与柏舟相处时的种种。一切过去现在的记忆交织起来像张巨大而锋利的铁网一点点把她的心绞碎。
一下马车,云盛殊却只是站在宫门口木着一张脸不愿进去。
静女看她这个样子格外担心,便柔声劝她进去。盛殊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力气抬头硬是挤出一个还算正常的笑脸道:“本宫无事,莫要担心。尔等且先进去,本宫忽然想起还有一事要办,郑弧,备马。”
静女不像轻燕那个粗枝大叶没心没肺的,平日里柏医丞来宫里的时候公主瞧他的眼神就有些不对,加之要是和柏医丞在一起,公主就格外有话。公主的心思她早就猜出了几分,只是公主平时从来不言明,她也不敢肯定。而今日见公主在车上看见柏医丞和善乐郡主之后的那个样子,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心里暗怪轻燕没眼力见,让公主伤心。
原是想让公主先好好休息,睡一觉起来说不定就会好些。但公主却说有事非要出去。她不好强拦,又看公主这会子笑着的样子又倒不似方才在车上那般可怕,复迟疑起来,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云盛殊的马夫郑弧虽然看着气氛不是很对,但他只是一个马夫,哪里敢多嘴什么,主子一吩咐便去了,不一会儿就把马备好了。
一把马牵来,云盛殊骑装也不换直接翻身上马一甩鞭子便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留下兴庆宫一帮仆众面面相觑。
云盛殊策马疾驰在长安的街道上,身边景物急速随风声后向撤去。冰冷的风没让她觉得清爽而只是加倍的麻木。
待到她回过神来,她已经骑着马一路跑到了长安城郊的一片竹林里,面前是条无名小溪。
盛殊翻身下马。看着周围陌生的景色,四边寂静,一个人也没有。想起自己像个傻子一样痛苦难忍,柏舟却同善乐在一起,眼里都是她从未见过的光,根本不知道她的感受。内心为此的自己感到恼恨和悲哀,俯身在溪边挑挑拣拣半天选了一块最大的石头搬起来咬着牙就往面前的溪水里奋力一丢。
大石“嘭”地一声落进溪中,溅起一片水花,惊起一只飞鸟。
她看着水面晃动着一圈一圈散开波纹,心里好像不那么堵了一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准备离开。
“山林清幽,何人惊扰”忽然一把清冷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吓了她一跳。
急转身抬眼细瞧,却是一个面容清秀的白衣男子,抱着一把琴,微微蹙着眉。
这人生的极为白净——不是那种铅粉的死白,也不是玉质一样的温白,而是一种冰雪一样近乎易碎的透白。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不显妖魅之色,反倒隐隐带着一种自然流露出的漠然傲气。
云盛殊却无暇欣赏美人。匆匆扫了对方一眼就垂首抱拳致歉道:“某心情欠佳一时举止失当,扰了公子清净,实在抱歉,某这就告退,还请公子见谅。”
那人盯着她的脸,见她容色忧悴,默了半晌,倒是没再指责什么,只是轻声吐出一句“无妨”,便抱着琴自己向竹林内走去。
不一会儿就听到林中传来一阵悠扬空灵的琴声。
即使她于音律之事不甚通,也觉得此曲意境阔达明朗,不由驻足聆听。
她原先一直以为最好的乐师都尽数网罗在宫中了,没想到这郊野之中还藏着这样一个大能。
一曲终了,盛殊循迹向竹林深处走去,恰见那白衣男子收起古琴作势欲走。盛殊快步上前作揖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尊姓大名
伊方不禁冷笑。
“伊方。”他念的是平声的“伊”。
盛殊疑惑:“恕在下冒昧,此字为姓氏之时不应作入声么”
“此非姓,亦非名也。区区罪臣之子,没入掖庭,为人玩物,何来姓名不过一个称谓区分罢了。”伊方淡淡道,站起身来。他不算很高的男子,但纤瘦,站起来一眼看去就显得高了,目光漠然,让人觉得不可亲近。
她忽然想起这个人来了。
伊方,人称京城第一琴师,兼擅箫笛。除了皇家宴席,甚少为人弹奏。虽说是罪臣之子,没入宫廷,但是以他的名气和景中帝对他的宠爱,还是有很多人争相奉其为座上宾只求一曲。但皆被拒绝。安王云盛祁精通音律,倒还能与他说上几句,才能请得伊方在曲水流觞宴上献艺。
当时宴上不过远闻其琴音,未见其人。今日一见倒真真是飘逸出尘。
“公子琴音精妙无双,某佩服。”
伊方看她一眼,应该是见惯了这样的赞美,并未露出什么表情,只道了一句“殿下谬赞”,便告辞,匆匆而去。
看来此处或许就是伊方平时练习自娱之所在,她今日有幸寻见。幸蒙他不嫌自己叨扰,让自己白听了一曲,这要让京城里的那些重金相求一曲达官贵族们知道了不知道得羡慕成什么样子。
盛殊想着不禁笑了。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该回去了。
刚迈出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