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街上白雪皑皑,天寒地冻,他正窝在衙里守着炭盆烤火取暖,胡树剑家的奴仆赶了车马来请,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就去了。
马车上放着炭盆,倒也不是很冷,可是比起那间屋子,这点热根本不算什么。他至今记得那间屋子里的热度。
胡树剑裹着厚厚的披风迎的他,进门就去了,屋子里伺候的丫鬟穿的也甚少,只有他裹着厚裘,不多时,他就通体舒坦,隐隐冒出一股汗来,等胡树剑一番介绍下来,他已是汗流侠背。如此神奇的玩意儿,他自然要打问出处,这一问才知道,这稀罕玩意儿出自方界,历经千辛万苦才来到这里,这话自然是有水分的,只是他不知道,当时,他就决定,日后一定要造出他们自己的炉子来,造福一方百姓。
这份初心,他怎么能忘了,这里,他花了不少心血,怎么可能拱手让人,哪怕她是县主本人也不行。
“方界换主了你听过吗?”苏怜月不答反问,笑话,真告诉你让我们去喝西北风吗?当日,她敢把方子卖给玲珑国女皇,就是算准了玲珑国女皇不敢得罪方界,就算有方子也不敢真造,玲珑国女皇自然也明白这一点,至于为什么还要买,大家心知肚明,不过是拐着弯讨好她这个新主罢了。
“嗯!”这关炉子什么事?再说,他换不换主,与我有什么关系?
吴澂熙却是立刻明白,这个问题他当日也想过,方界之主连皇帝都要礼让三分,他一个小小庶民,岂敢得罪,所以才动了买卖赚取差价的心思。
胡生若能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这道理也是明白的,只是他一心沉浸在自己造出炉子后的万众瞩目,帝王嘉赏里,看不明白罢了。
“我听说这个新主生性狭隘,睚眦必报,这炉子现在可是方界主要营生,若是被你抢了,你觉得他会让你买卖?”
“我独孤国是何等泱泱大国,他方界再厉害,他的手还能伸到这里来?”帝王不过卖他一份薄面,当真觉得自己了不起了,真要起冲突,打到他怕为止。
“年轻人有抱负是好事,但做事之前还是要打听打听,你觉得炉子好,难道帝王就不知道?比起你来,谁的人力物力财力更雄厚,谁的号召力更强?这些你想过吗?你年轻气盛,或许会想,怕什么,到时候打回去就是了,可你有没有过四方百姓,一旦打起来,遭殃的是谁?方界之内多是各国流寇,真打起来,谁没有后顾之忧?独孤国边交三界,一旦打起来,若是其他两国趁机占便宜怎么办?还是你想兵分三国,同时作为,到时候只怕不是你打他们,而是他们群起而攻之。”苏怜月一席话如醍醐灌顶,胡生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焉了下来,一连说了三个是啊!这造福百姓的事儿,帝王为什么不造,他听上头的人说,前段时间,帝王拨了笔款子向方界购买炉子,当时他被猪油闷了心了,还想着,等他的炉子造成功,他们就不用去外面购买了,他为此信心大作,赶着铁匠们折腾了好几天。
呵呵,如今想起来当真可笑,可笑啊!“散了吧!都散了吧!来人,把他们都押到大牢去。”此刻,只能用心灰意冷来形容胡生的心情。
“等等,散了干什么?”苏怜月连忙出声阻止,“做不成炉子,还可以做其他的。”
“其他的,随你吧!”胡生意兴阑珊,一时间有些无法是从。
“我这里有些东西,还需要大人看着锻造出来。”
“好。”
“大人有笔墨吗?”
“来人,笔墨伺候。”胡生强撑着唤来一名侍从,若不是对方身份特殊,这会儿他真想立刻打发了,回去喝几杯,暖暖心肠。
苏怜月画好了所需物品,交给意兴阑珊的胡生,“还请大人做好保密工作,过几日六皇子会带人来接手这边的事物。”
六皇子!胡生一惊,立刻来了兴趣,接过图纸仔细打量,没什么特别啊!大大小小一堆铁棍,这还需要保密!至于六皇子这个身份的可靠性,胡生根本没想过,莫名的就相信了苏怜月的话。
“这些管子,我要中空的,既要坚硬,还要轻巧,所以,还请大人多费些心才是。”
“这个,我能不能冒昧的问一句,这些管子是用来做什么的?”
“大人到时候就知道了,六皇子没来这段日子,大人先让工匠们练习着,至于这里,大人估个价出来。”
“小姐说什么话,这里也不值当几个钱,小姐喜欢,送给小姐就是。”
“亲兄弟尚且明算账,大人还是算清楚的好。”
“小姐……”
“你不必多说,我不喜占他人便宜,该是怎样就是怎样,日后才能合作愉快。”
“合作!小姐的意思……”
“大人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别让工匠们出去乱说。”至于胡生到时候再这其中扮演什么角色,由木亦决定。
“是,小姐放心,不知六皇子什么时候来。”
“年过完就到,这些铁匠都是怎么来的。”苏怜月在忙碌的人里看到了先前的络腮胡子。
“多是犯了事的,也有三餐不保自愿来此的?”
“原来如此。”苏怜月点点头,对此不在多问。眼见日暮西斜,再不走,只怕今夜就要赶夜路了,若只有她一人,一切好说。苏怜月不再耽搁,以高于世面的价格买下了庄子,拒绝了胡生的再三挽留,一行人这才离开。
胡生一直将两人送出了镇子,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