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韩不自然地笑了一笑道:“没有啊,大少爷进去吧。”
思明于是推开门。瞧见一家人都在厅堂。父亲和母亲照例坐在正中的那张长沙发,姨娘坐在左手单人沙发。其他人或站或坐,都拿眼睛瞧着他,却不说话。母亲亲自起身给他倒茶,放到茶几的右边位置,用手指着右边单人沙发道:“明儿坐这边。”
思明也已看出,全家都在,特别是正经场合,对座位是有讲究的。中间双人沙发,自然是父母亲坐,左边单人沙发是姨娘的位置。除此之外,对于下一辈的人,右边单人沙发就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坐的。母亲特意指出让他坐右边单人沙发,是在维护他在兄弟姐妹中的身份。
虽然思明对此不讲究,同时也觉得由他坐右边单人沙发理所应当,但他对母亲的举动仍然心存感激。这个家,真正一言九鼎的是母亲,而这个权威,是她依靠自己的言行建立的,连父亲也不敢挑战她。
当年,面和粮店刚刚开张,有一回下乡采购粮食,正遇台风天,父亲想赶在台风登陆之前把粮食运回城里,行至半途,狂风大作,将运粮船掀翻在水中,一船粮食全被河水吞没。那是父亲的全部资本。遭此打击,父亲几近崩溃,日夜在酒店和赌场混日子。
一日,母亲将父亲从赌场拉回,从身上掏出两个银锭,放在父亲跟前。原来,母亲的家境比父亲的要富裕,她把自己的陪嫁全部拿到典当行典当,凑足一个银锭,又回娘家,磨破嘴皮子,向父亲借了一个银锭,凑足资本。父亲由此咸鱼翻身,生意一天好似一天。
后来,父亲在外沾花惹草,结识了年轻貌美的薛氏,生下一子。父亲不敢把薛氏带回家,租了一间屋子给娘俩栖身。母亲得悉消息,大病一场,但是,在她病愈之后,还是出面把薛氏母子领回家,给了薛氏应有的名分。
母亲的隐忍和大度再次感动父亲,也奠定了她在家中的地位。
“今天好热闹。”思明道。眼睛扫了一圈,把各人的神态都看在了眼里。除了父亲仍然是闭着嘴多少有些严肃之外,其他的人看他的神情都显得不自在。其中姨娘薛氏好像哭过,脸上挂有泪痕。
“你们刚才都在说什么,怎么见我进来又不说了,敢情是不能说给我听的?”思明笑道。
“你别疑心,家里的事,哪有什么好瞒你的,都在闲谈呢。”母亲道。
思明看见思存站在思雨旁边,样子有些拘束,就道:“阿存,大哥有话跟你说,我们去你的房间。”
思存刚要答应,姨娘却接嘴道:“阿明跟阿存要说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思明见姨娘毫无来由的插一杠子,心里有些不悦。但想到自打自己回来,姨娘对自己虽然不是很热情,但也没有失礼之处,今天如此说,肯定是有原因的,就不跟她计较,笑笑说道:“也没什么,是想跟阿存说说学习上的事情,姨娘不放心?”
“哦哦,没什么不放心。只是,如今这个学习的事情不很要紧,不必盯得这么紧。”
“姨娘可不能这么说。”思明笑道。“阿存这个年纪,没有什么事情比学习更重要了。他是在打基础啊,基础打不好,可是要牵累一辈子的。”
“呵呵,看阿明把话说得这么严重,不至于吧。让我说,钱才是最重要的,有了钱,什么事情办不成?”姨娘也是笑着说。她是头一回硬着脾气跟思明说话,这让思明暗暗吃惊。不知道她为什么变了。
“阿存,既然大哥是跟你谈学习上的事情,那你就跟大哥上去吧。”王面和这时候说话了。
见父亲同意了,思存这才答应一声,跟思明一起上楼进了他的房间。关上房门思明就问:“阿存,这些日子家里出了什么事?”
思存低了头不回答。
思明见思存不肯回答,就不再问,开门见山道:“我今天去了吴老师家,听吴老师说你最近一段时间有心事,学习成绩也下滑了,是不是这样?”
思存仍然低头不说话。
思明又道:“你既然不肯跟大哥说明原因,大哥也不再打听。但大哥还是要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学习总是不能受影响,你说对不对?”
半天,思存才道:“我阿妈让我别上学了。”
“你阿妈?为什么?”
“她说我的知识够用了,让我跟父亲学习做生意。”
思明听了,心里不免叹了口气。他不明白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有一点他是清楚的,姨娘让思存早早放弃学习而改做生意,肯定是担心财产的事,怕儿子吃亏,才会让他早一些去做生意,早一些熟悉和掌管家里的财产。真是可恨又可怜的女人。
“那父亲知道吗?”
“知道。”
“父亲怎么说?”
“父亲也叫我继续上学,还骂母亲头发长见识短,可是母亲不听父亲的话,还跟父亲发脾气。”
“那你自己呢,你是怎么想的?”
“我,我不知道。”
“阿存。”思明把思存拉到自己的身边,语气温和地道。“我明白姨娘的心事。但是你放心,大哥不会欺负你的,家里的财产,大哥一分一厘都不会要。但是有一点,你必须继续学习。”
“这么说,大哥已经知道自己的事情了?”思存转眼变得兴奋起来。
“大哥知道自己什么事情?”思明奇怪道。
“你的身世啊。”
“我的身世?”思明的心中掠过一阵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