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端的男子似乎也没太多耐心,双方都疑神疑鬼的约定甫一结成,未打招呼便结束了通话。
林谷风挂上听筒,回头看向斜靠在椅背上的纪恩还。虽是白天,纪尹宁仍打开了办公室里所有的led灯,明晃晃地照亮了男孩发红的眼周。
但呼吸平复了不少,也不再口吐鲜血,看来这实验室的药物确实有些效果。
林谷风一边将袖口平整地叠拢,一边朝着纪恩还的方向走,门口处突然响起三声细微的警示音。
金属大门缓缓打开,门外的道右扛着阿孟,半个身体斜了进来:“师父,小荟的情况好像有点不对。”
正对着一脸虚弱的病患写病历记录的纪尹宁动作一顿。
椅子上的纪恩还也偏过头,眼神轻飘飘地侧转过来,微微从椅子上坐直了身体,却被她一把按了回去。
两人对视了一眼,双方的目光看起来不太融洽。林谷风轻轻皱了皱眉,但不及细想,脚下已经转了方向:“怎么了?”
“她好像醒不过来,同屋的女孩——”
说话间,灰色道袍的身影快步走向门外,伸手挡住了即将合拢的金属大门,“边走边说吧。”
“女生寝室”里几只萌新妖怪正叽叽喳喳地交流。简星冉也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坐在床尾,一脸丧丧的表情,没说话,仿佛也未留意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
见林谷风和道右推门而入,她警觉地抬起头,向一身道袍的两人略一打量,忽地抓紧被子,挺直身体:“这位师傅,刚才……是您在广播里说话吗?”
林谷风点了点头,还未开口,两名男生一左一右地围过来,将轮椅上的云蔚兮挤到了身后。
金双海眯起高度近视的眼睛:“师傅您好,您刚才在广播里的话我们都听到了,但有很多问题我们都不太明白——”
安砺打断金双海:“我们现在还不能走吗?”他语速很快,说完又举起胳膊,虚握着拳,就差伸手去拽灰色的道袍了,“在这里待了那么久,我们爸妈现在肯定都急疯了,我们得尽快回去啊!”
“没错,刚才听您和对方的讨论,说到什么治疗,”金双海推了推眼镜,“可依我们看,我们的身体很好,虽然可能有些小问题,但现在谁不是亚健康呢,妖类也一样吧,我觉得我们并不需要治疗。”
话音刚落,蹲在墙边的安良歪了歪脖子,冷笑一声。
“你笑什么?”安砺登时竖起眉毛,大步向他走过去,高大的影子被拉长在墙面上,盖住了安良的目光,“事到如今你们还那么得意吗?”
安良耸耸肩:“没什么,你们当然可以不接受治疗,就这么回去。”
这话像是有弦外之音,金双海也走过来,皱着眉,似乎正找合适的措辞来问话。
“我要留在这里。”
简星冉突然抢先开了口,轻轻软软的语气,却是坚定的陈述语气。
两名男生都疑惑地扭头看她,未等他们说话,她又抬眼望着林谷风:“师傅,我们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中秋那天晚上,我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好像攻击了我爸爸妈妈,然后他们昏迷了好几天,现在也不知道有没有醒过来……”
男生们一时愣了神,面面相觑的脸上都带着难以理解的神色。窗外一阵风过,树叶沙沙地抖动,显得屋内安静的空气有些粘滞。
半晌,安砺埋下头,小声说:“同……同学……你想多了吧?”
林谷风回望着女孩瑟缩的目光,走到她与云荟兮的中间,然后看向两名男孩:“大家稍安勿躁,关于对方所言是否属实,我们这段时间一定会好好留意,希望各位相信我们,也相信联合部的聂警官,”他终于把视线转向云蔚兮,眼神变得柔和,“荟荟和阿蔚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我们会对他们负责,也一定对各位负责到底。”
安砺还想说什么,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胳膊。
回眼一瞧,是那小道士正垂眼看着自己,目光里有些冷淡:“有什么事等会再谈。”
林谷风不再耽搁,当即将手悬在云荟兮的额头前,放慢了呼吸的节奏——
正如道右所说,脑门上竟带着细微的电流。
但不仅于此,手心能感受到另一股极弱的热量,源源不断地从她周身腾起,又牢牢地将单薄的身体缠绕其中。
这种气息本身并不奇怪,只是相当普通的妖气。
林谷风迟疑地将手移开,仔细打量云荟兮的脸色。双眼紧闭,一身放松,好似确在昏睡,但眉眼间仿佛又带着极度的虚弱……结合道右转述的情形来看,这个状况竟像是走火入魔。
他略一沉吟,闭目运气,将温和的气流从指间传递到云荟兮的眉心。
足足数分钟,这股气息畅行无阻,快速地融入了绵密的妖气之中,却也像石沉大海般了无踪迹。
他沉默了片刻。
或许……妖类走火入魔,妖类自身会更有经验。
目光转向墙角的安良:“安先生,您能否看出这是什么问题?”
安良显然未料到对方会向自己求助,脸上有转瞬即逝的惊讶,却很快被收了回去,只别开脑袋摇了摇头。
林谷风:“那麻烦您,让纪博士来一趟吧。”
几乎半小时过去,纪尹宁挂着听诊器,提着一箱子检查仪器,叮铃咣当地进了屋。
也不顾众人的目光,慢慢悠悠地走到云荟兮的床前,直接将听诊器贴在她的胸口,凝神听了好一会,轻轻地皱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