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地扶住了即将掉下的碗,汤却洒了出来,所幸只是溅在了俩人的衣服上,并没有烫到人。慌得李改朝赶忙站起来,看看没事,才放下心来。
“小枚,你咋在这里?”
“朝哥,我……”
“别急,坐下说。你不是在城里读大学吗,咋来这里了?”
“我在这里帮忙。”小枚低着头,搓着衣角说。
“你认识他们?”
小枚摇了摇头:“不认识,但知道是咱县的,老乡,他们付钱给我……”
“你不是告诉我上大学不花钱吗?还说,学校有补助,够自己吃饭了!”
“是,上学不花钱,可我家的情况你还不知道?”
李改朝无语了,他咋不知道?他们两家离的很近,差不对斜对门了,而且两家关系不错。他们家也是姊妹三个,俩闺女,一个儿子。小枚是老二,上头是大姐,底下还有一个小弟。妈妈有病,只能做点家务,地里活干不了。她爸爸很结实,也勤快,可架不住负担重。街坊邻居,他们也就过的比李改朝他们家稍好一些。或许是同病相怜吧,他们两家的关系一向不错。
说是同病相怜,实际上情况不一样,李改朝的爸爸有病,里外全靠一个妇道人家操持。而小枚的爸爸,有手艺,是个泥瓦匠,人也勤快。原本,他们还过的可以,自从她妈生病,也开始困难了。可是,小枚学习成绩好,她爸爸不舍得让她放弃。因此上,别的女孩,家境不好的都退学了,小枚却坚持读了高中,上了大学。她本来可以更好的,初中毕业时她以全校第一的好成绩考上了县一中。可是,为了省点钱,也为了照顾家里,小枚最终选了镇里的高中,仅仅为了镇高中承诺三年不收她任何费用。高中毕业,妈妈的病日渐严重,几乎天天吃药,小枚选择了本市的大学。
“小枚,别出来了,天冷,看你脸冻得。”说着,李改朝掏出票子,抽了一沓数也没数就递了过去。
看到那一沓钞票,小枚惊讶的怎么也合不上嘴,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哥,我不要。你,你从哪里……”
“放心,正路来的。”
“我不要,读书不用花一分钱,课也不多,出来锻炼一下有啥不好。”
“可你这样,哥心里……”
“我知道,哥从小对我好,可这不是办法,再说你家里也……”
“我过两天就去矿上挖煤了……”
“也好,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我可以接你的钱,可是不是办法啊,妈有病,弟弟还挣不了钱。咱得挣钱,不求多,但是不能断。”
“那好吧,有啥难处跟哥说,别一个人撑着。”
“嗯,别告诉家里。”
“哎,那我一会儿就回了!”
“嗯,到矿上小心一些。”话不多,满满的是关切。
“知道。”改朝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小枚忙去了,李改朝心里酸酸的,也有一丝温暖。心酸的是,这个惹人怜的小妹妹,自己没有照顾的能力。温暖的是,她是真的关心自己,每一次从学校里回来都会去看他。他不是他的亲妹妹,可胜似亲妹妹。因为两家的关系好,小枚比李改朝小六七岁,家里大人忙了,李改朝就带着小枚玩。她爸妈赶不上做饭了,就在李改朝家里吃。不会的问题,她就问这个大哥哥。长大后,虽然不在一起,也不能再像以前疯着玩了,可还是很好的兄妹。
想想那个时候,李改朝的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真像歌里唱的 “酸里带着甜”,可实际是难以言说的苦楚。回忆是甜蜜的,李改朝永远忘不了他们在一起时的欢笑。那段时间的生活是清苦的,但是回忆起来却无比的甜蜜。他们一块爬山,一块下河,一块赶大集,挤在一起吃饭。为一块肉争抢,粪池一个苹果,相互为对方藏好吃的。小枚的一颦一笑,都像过电影似得,不断在李改朝的脑海里闪现。小枚离开家乡的时候,李改朝的心里是酸楚的,想到将来两条不同的人生轨迹,这种酸楚更加明显了。思念又是痛苦的,尤其是当思念不能表达出来,而自己又怎么也忘不掉的时候。更加残忍的是,当李改朝已经逐渐适应了这种生活的时候,当年的那个小妹妹又以一个无助的样子,突然出现在面前,他的心是揪着的,酸中又带着疼。
渐渐地,他做出了一个决定。下了车,他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小枚家。有些事情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就不可能装作不知道。
“叔,叔……”李改朝进门就喊。
“谁啊?进来吧!”是小枚妈的声音,李改朝径直进了屋。
“婶儿,我叔呢?”
“啊,改朝啊,你叔干活去了,有事儿?”
“啊,没啥事儿。我今天进城,见小枚啦。”
“嗯,她好吗?”
“好,没事儿,就是想家。这不,还让我带回来五百块钱,说给您抓药呢!”
小枚妈一脸疑惑:“五百,她哪里来那么多钱?”
“啊,您放心,我问了,他去给人家当家教挣的。”
“啥叫家教?”
“就是带带人家的小孩,看着写个作业啥的。”
“那能挣那么多?”
“谁知道攒了多长时间了,您就别管了!”
“唉,这孩子……”小枚妈的眼眶湿润了。
她心里也不是滋味,俩孩子一块长大,她比谁都清楚,而且她也喜欢改朝这孩子。朴实的农村妇女,她心底深处没有任何门户之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