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婶,咱们也走了一个小时了,您身子骨咋样?要不要歇歇?”严村长的问话打断了严晓竹的神思。
“没事,你们照顾我和晓竹,脚程都比平常慢多了。这会儿日头也升起来了,别耽搁了孩子们上学报道。下了山再说。”严奶奶不想拖累大家,拒绝道。严晓竹看看她有些苍白的神色,忙道:“奶奶,前面要过尖脚岭,我记得可难走了,不如大家都歇歇,等下好打起精神顺顺利利的下山。”
这话让大家点头不已,严奶奶见孙女这么懂事体贴,大伙背着行李山货十分辛苦,也就同意了。严晓竹挑些野果在水溪处清洗一下,分给大家,一起坐下边吃边休息,得到一致夸赞。
稍坐了一会儿,大伙又背上竹篓开始准备爬尖脚岭。严晓竹也被严二哥拿去了,祖孙俩被大家护在队伍中间开始爬坡。路越发难行,大家不再闲聊,专注着脚下的路。
尖脚岭是下山必经之路,也是最艰险的一段。弯弯曲曲的山道蜿蜒崎岖,路的两旁或是幽深峡谷,或是峭壁巨石。仅能容纳半只脚尖的山阶狭窄陡峭,烂泥淤积,坑坑洼洼,不时要垂直攀爬,或是抓住草根藤葛才能前行。一不留神或是手溜脚滑摔了下去,不说粉身碎骨,缺胳膊少腿是没跑的,而几乎每年都要出一两次这样的事。
这样艰险的山路在战乱年代或是世外桃源避难幽谷,但和平年代却又是阻碍山区发展的拦路虎。每次上山下山,别说孩童,就是成年人也是举步为艰。像这会儿大家自动缓下脚程,互相拉扶着,年幼的严晓竹由村长背着,年老的严奶奶也让严正荣搀着,走走停停了近一个小时才下了山。
到了平缓地带,大伙不由松口气。严晓竹也从村长背上下来,拉着奶奶的手边走边往远处看。此时,已经能见到了人烟村庄,估计离乡镇上也就半个来小时了。
山下最大的村子叫青山村,与严家村姻亲故旧很多。穿过村庄时,经常能碰到相熟的人互相打招呼。也有遇到顺路的牛车、拖拉机热情的邀请,考虑到大家人多行李多就拒绝了,大伙加把劲儿,又过了两个小村子,在八点半前赶到了乡里。
严家村所在的乡叫青牛乡,就一条主街,分布着乡政府、小学、中学、卫生院、杂货店等,还有一个占地蛮大的农贸市场,门口有块招牌,算是青牛乡的车站,附近停着几辆突突车。
到了车站,一行人不顺路要分道扬镳了。严村长父子、严奶奶祖孙俩和严正荣等着坐乡际班车去县城,李磊和其他几人租了辆三轮突突车去红叶乡。严奶奶坚持分出了半袋山货野果让他们带着,又殷殷叮嘱了番用功学习不要打架之类的话,大家才依依告别。
剩下的几人,在严奶奶的安排下,又分出半袋山果野货,让严正华送到乡农机站大姐家。严采云是村长大伯的大女儿,和严正国是龙凤双胞胎,高中复读了两年还是高考落榜后,就托关系到乡农机站上班,也是今年成的家,丈夫是乡政府的干事,算是很有前途。
等严正华回来没一会儿,没等严晓竹观察农贸市场里卖些啥,班车就来了。一辆蓝白色半新不旧的大巴车靠边停下,大家在草地上蹭蹭脚底的泥土,拍拍身上的浮尘,顺着人流上了车。因为始发站不太远,很幸运的都有空位,几人坐在靠后的几排。这些新上车的人很快在过道空隙里摆满了箩筐行李,招来了售票员的白眼,骂骂咧咧的穿梭其中,从后往前收着车费。
车票是两块钱一人,严晓竹虽才九岁,但也有一米二多了,照样收了全价。严大伯推掉了严奶奶和严正荣付过来的零钞,自己付了十元钱。严奶奶想了想,只好作罢。
车子已经启动,严晓竹不去理这些大人的事,坐好后打开车窗通气,靠在椅背上,拉着奶奶的手,吹着微风,看着窗外青绿的庄稼,跋山涉水了两三小时的腿脚终于得到了舒解……
车子在石子路上颠簸着似摇篮般晃悠,或许是晕车,也可能是奶奶在身边很安心,又或者是早起没睡好爬山太辛苦,严晓竹很快就打起了盹,被严奶奶搂在怀里睡了起来。即使到了县城转车,她也是晕晕乎乎,趴在严大伯背上,跟着他们安置好严正荣、严正华,粗略看了看县城景致,就又睡着了。
等她再睁开眼,平阳市都已经快到了。揉揉惺忪的眼,打了个哈欠,吃了点奶奶在县城车站买的桔子、葡萄,严晓竹彻底清醒了些。
大客车人很多,连过道上拉出来的小板凳也坐满了,时不时有小孩哭闹,鸡鸣鸭叫,再加上烟雾缭绕,让严晓竹有些头疼。粗略一看大多是下面县城、乡村来的,穿着都很得体干净,但很容易从脸上小心翼翼的微笑和拘谨的表情能分辨出是不是初次进城。矜持的大人们故作镇定的闲聊着,偶尔瞟一眼窗外。年轻人和孩子们却没啥顾忌,纷纷趴在玻璃窗上观察外面逐渐繁华的世界。严晓竹也很好奇一九九二年内的平阳市,饶有兴致的看着车窗外。
穿过市郊的农田后,逐渐能看到绿纱围帐的施工工地、排列有序的工厂厂房、鳞次栉比的楼房店铺、穿街走巷的行人车辆……与匆匆看过一眼的县城相比,这里自然是繁华热闹。但以她二十多年后的眼光来看,九十年代初的内地十八线小城市也还很落后。
高楼大厦并不多,远远看着有几栋七八层的建筑,最高地标大概是尖尖的电视塔。大部分都是灰扑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