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雨棠一怔,还来不及欢喜,身子忽然被一股很大的力气拉开。
宋子循冷冷挑了挑唇角,嘲讽道,“如若不然,你以为自己现在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钟雨棠虽幻想过无数次宋子循的反应,却没想到一向待人温和儒雅的他居然有这般刻薄的时候,一时竟连哭都忘了,只呆呆地攥着帕子立在原地。
“还有件事,姨妈怕是也搞错了。”宋子循凉凉道,“所谓世家出身的小姐,并非学问一定要有多好,只是家教比之寻常人更加森严,也更懂得洁身自好罢了。”
钟雨棠身子一颤,梨花带雨的小脸顿时涨得通红,接着又转为青白,心中又羞又愤,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宋子循抚了抚身上的褶皱,继续道,“姨妈与其终日沉溺诗词,白日做梦,倒不如把《女戒》《女则》拿出来好好研读,看看到底什么叫三从四德,什么是礼义廉耻。”他顿了顿,“不然姨妈自己不知尊重倒也罢了,国公府却丢不起这个脸面。”
“宋子循……你,你太过分了!”耳边传来女子悲愤的泣诉,紧接着响起一连串慌乱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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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容芷站在角落里,听得目瞪口呆。
她虽然早就料到钟姨妈今天打得是什么主意,也猜到以宋子循的性子一定会断然拒绝,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以这种不留情面的形式……还说什么“家教森严”,这不是在打三婶的脸么?亏她还特地拉了三婶过来听墙角……
杜容芷心里惴惴不安地想着,不由就偷偷看了三夫人一眼。
后者紧紧抿着嘴唇,连脸色都有些发白。
杜容芷担忧地握了握她的手,小声道,“三婶……”
三夫人这才猛地惊醒过来,她深吸一口气,“家门不幸……叫你看笑话了。”声音虽已经在努力克制,却依旧掩饰不住气得发抖。
“三婶千万别这样说。”杜容芷忙道,“想来姨妈也是一时糊涂……方才大少爷言语有些冲撞,您可不要生他的气……”
三夫人摇摇头,勉强扯了扯嘴角,“怎么会……循哥儿说得并没有错,是她——”三夫人眼圈一红,攥紧帕子恨恨道,“她做那些事,连我都替她臊得慌……”
杜容芷看她这幅难过的样子,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让三夫人亲耳听见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妹妹是什么为人,虽然残酷了些,可再怎么不堪也比将来铸成大错,不可挽回了的时候强。
杜容芷只得安慰道,“三婶还是回去好好劝劝姨妈……万幸现在没有旁人知道……我跟大少爷也都会守口如瓶的。”
“好孩子,我自是信得过你。”三夫人感激地拍拍她的手,“此事我定会好好处置。”
杜容芷点了点头。
三婶性子太过和软,待会儿若是钟雨棠声泪俱下悔不当初,也不知她会不会又心软把这祸害留下……
杜容芷蹙眉沉思了片刻,故作为难道,“只是姨妈方才闹了这么一出,彼此心里难保不会落下心结……亲戚们又都住在一处,成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只怕……”
“你说得对。”三夫人神色肃然,“前阵子我刚让人把柳树胡同的宅子倒腾出来……原是想让她从那里出嫁,如此,就先过去住着吧。也请个教习嬷嬷好好教教她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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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容芷回房时,宋子循已经回来了,正抱着女儿在怀里逗弄。
小家伙如今已经能认人了,一见杜容芷进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就一直跟着她转,嘴里还咿咿呀呀地叫着想要她抱。
宋子循拿帕子擦了擦女儿嘴角的口水,“刚出去了?”
“是,”杜容芷洗过手,笑着上前接过女儿,“看今天天气不错,出去走了走,正好碰到三婶跟五弟他们。原是请了三婶来屋里喝茶,没想到——”她声音忽然顿住,抿着嘴偷偷看了他一眼。
宋子循也抬起头,询问地挑了挑眉。
杜容芷想了想,抬手招来乳母,让她抱莞儿下去。
小东西还有些不太乐意,在乳母怀里哼哼了两声,眼泪汪汪看着她,好不可怜。
杜容芷低头在女儿脸颊上亲了亲,“莞儿乖,娘亲待会儿再陪你玩。”
莞儿瘪了瘪嘴,两个小眼眶顿时更红了,乳母唯恐她再哭出来,赶紧抱了出去。
杜容芷这才在宋子循身边坐下,迟疑了片刻,才轻声道,“方才您跟钟姨妈说话……妾身不小心也听到了一些。”
宋子循愣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看看她,“所以呢?”
杜容芷叹了口气,“三婶走的时候……很生气,也很伤心。”
“我问的不是这个。”宋子循忽然欺身上前。他身上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尖,杜容芷下意识垂下眼,却听他沉声道,“我是在问你。”
杜容芷微诧,“我?”
“你既然听到了,当时为什么不出来?”他眸色幽深地望着她,“你就不怕我经不住诱惑,当真收了她?”
杜容芷抬起头,认真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缓缓摇头,“您不会的。”
是的,她之所以敢这么放心大胆地领三夫人去看,敢故意纵容,甚至怂恿钟雨棠打宋子循的主意,就是因为她知道,这个男人绝不会轻易就范。
要说宋子循一辈子最爱什么……恐怕就只有他的名声了。
所以前世他可以跟他的傅表妹花前月下,可以顺水推舟地纳了姑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