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屋子里再次归于沉寂,魏嬷嬷才亲自捧了热茶上前,“夫人……”
大夫人接过,拿茶盖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上面漂浮的茶叶,嘲讽地勾了勾唇,“枉我从前还一直以为咱们家二少爷敦厚绵软,是个再老实不过的好人……谁知道这老实人不声不响,竟闯出这么大的祸来。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魏嬷嬷跟着陪笑了两声。心说也不知这大房的风水是好还是不好,从国公爷到底下几个少爷一个个都是多情种子——大少爷对大少夫人,二少爷对傅姨娘,四少爷对大少夫人……更不必说国公爷对自家夫人……
魏嬷嬷不由抬头瞥了一眼沈氏。只见她如墨青丝盘成高髻,发间珠翠环绕,一身湖蓝色裙衫更衬得肌肤欺霜赛雪的白,任谁见了都不会想到这般美艳的妇人已是一个十六岁少年的母亲……
魏嬷嬷正暗暗想着,就听大夫人冷笑道,“不过也亏得他犯下这等大错……原本我还只打算借傅氏肚子里的孽种打压下杜氏的气焰,不想如今竟送给我个天大的便宜!”
魏嬷嬷想了想,“只是奴婢有一事不明……”
一想到宋子循就要折损两个孩子,他与杜氏夫妻也将反目成仇,大夫人就觉得心里畅快无比,遂好心情地眯了眯眼,“说。”
“早先少夫人生孙小姐就已亏空了身子,现下将养还不到半年就又有了身孕,这胎恐怕本来就……”魏嬷嬷一顿,“夫人又何须亲自动手?”只要动手就会有风险,哪比得上隔岸观火,又省心又省力……
“你懂什么?”沈氏嗤笑一声,“那姓傅的说破天就是个姨娘,肚子里怀的只是庶子,再如何娇贵,还能比杜氏娇贵?到时候傅氏小产,便是他夫妻俩一时生出些龃龉,只要后头杜氏有孕的消息爆出来,咱们大少爷一样会拿着她当宝贝。傅氏这胎岂不掉得毫无意义?”
沈氏慢悠悠吃了口茶,“可这孩子若是在他们谁也不知道的时候就没了呢?杜氏百口莫辩又逢丧子之痛,心爱的男人却陪在陷害她的傅氏身边——”沈氏轻声一笑,“双重打击之下,你说若你是她,会怎么样呢?”
魏嬷嬷讪笑了两声,“奴婢哪有少夫人那个命……只是就奴婢所知,大少夫人是极爱慕仰仗大少爷的……如此这般,只怕会伤了少夫人的心。”
沈氏赞许地点点头,“那姓杜的丫头最是死心眼不过。你没瞧见她从前喜欢宋子循——犯起傻来那可是连名声跟脸面都能抛诸脑后的。”
“可不是……”魏嬷嬷忙道,“若非如此,当初少夫人也不会跟傅姨娘大打出手,又引出后头这许多事来。”
沈氏颔首,“越是这样死脑筋的人——她们喜欢上一个人,便是死心塌地的喜欢,哪怕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那张美艳的脸上忽地勾起一抹薄凉的笑,“可若有朝一日,这颗心被人丢在地上,踩进泥里……碎了,冷了呢?”
“那就再也捂不热了……”魏嬷嬷如梦方醒,顿时佩服得五体投地,“夫人果然高见!”
沈氏冷冷勾了勾唇,“宋子循那臭小子,以为拿钟氏陷害宏哥儿我就拿他没法子了?”她冷哼一声,“等他那两个孩子接连发生‘意外’,他才知道什么叫疼呢!”
魏嬷嬷忙道,“夫人说的是!”
沈氏笑过之后幽幽叹了口气,“其他倒也罢了,只是委屈了我们家言姐儿。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让我大哥大嫂给那孩子另择一户好人家……”沈氏说着,又有些气不打一处来,“熙哥儿也是叫猪油蒙了心了,就傅氏那种装腔作势的贱人,他大哥连碰都不屑得碰一下,偏他就拿着当宝贝一般……你瞧他方才那德行,仿佛我要是不肯答应救傅氏,他立时就要跑去他大哥跟前把这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似的!真真一个蠢货!”
魏嬷嬷知道沈氏说的是气话,遂宽慰道,“这也是二少爷本性纯良的缘故……先前夫人把表小姐说给咱们家二少爷,不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么?只是现下二少爷年纪还轻,不曾见识过傅姨娘那样的心机手段,这才一时叫她给迷惑住了……等将来成了家,过上自己的日子,自然也就好了。奴婢倒觉着方才二少爷那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是真心悔悟了的,他如今对您跟表小姐满是愧意,将来想必会加倍珍惜表小姐……夫人大可放心。”
沈氏无奈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于是稍郁闷了片刻,便嘱咐她,“先前我说的东西你赶紧准备……傅氏那边也需盯牢了些……她若说的都是真的,杜氏这胎只怕也瞒不了多少日子……需得赶在前头——”她做了一个结果的动作,“迟恐生变。”
“是,奴婢省得。”魏嬷嬷连忙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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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厢,傅静柔回去后如何惊魂不定,背人时如何以泪洗面暂且不提,只说几日后她照例早起服侍宋子循与杜容芷早饭。
青荷园园等人自从得了杜容芷授意,一个个练得眼疾手快,只要看见傅氏提筷,她们就先一步夹了菜进主子碟子,傅氏若去拿碗,她们就赶紧盛汤,愣是把个傅氏夹在中间,面色时红时白地站着,只如摆设一般。
杜容芷也不耐烦看她,默默喝了一小碗南瓜粥,便端起丫头托盘上的茶漱口。
宋子循刚夹起春卷咬了一口,见状不由问道,“不吃了?”
杜容芷拿帕子擦了擦嘴角,笑应道,“是,妾身已经饱了。”
宋子循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