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正一刻,天已放亮,秋日近冬的太阳升得晚,黎明之时不见阳光,只有天际逐渐从漆黑变为深蓝。
平日卯正方过,偏院里就会传来刑娇娇练嗓的嚎声,随即便是裴芊的指责声与鸣儿打着哈欠的劝架声。今日则稀奇的很,院里天光乍亮,却没听见一丝声音。
庭院、主院、东院都没人,全聚集在了西屋。
严如玉两手环胸坐在床榻边,前面摆着张凳子。刑娇娇披了件外衣,穿着内衬端庄坐在凳子里,一左一右站着裴芊与鸣儿。
她垂眸许久,屋里只剩鸣儿一抽一噎的啜泣声,裴芊的手放在她肩上,紧紧掐着肉,仿佛要用力道告诉她事情严重性。
原委、选择已全部交代清楚,现下就只在于她的选择了。千算万算,终是不知自一开始,自己就已在他人局里。
秀娘……果然是当得起这个位置。
沉默片刻,鸣儿哭的声音也哑了,刑娇娇想不可再拖了,心下决定,抬首吸口气,可话还没说出来就感到肩上的力道更重了。
裴芊掐着这肉急道:“你想好了再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鸣儿也哭道:“小姐,那些买卖算得了什么,没有命重要呀!”
刑娇娇笑着叹口气,“我这不是还没说?”她转而看向眼前的男子,苦笑道,“感谢公子等了如此久,民女选活路。记载册子我会双手奉上,秀娘那边想要的,”她从袖口里摸出一块小铜板,放手里摩挲片刻,交到严如玉手中,“劳烦公子将之代为转交,秀娘懂我意思。”
严如玉收了铜板,道:“姑娘不一同去见秀娘?”
刑娇娇笑了一声,从做了一个时辰的凳子上站起来,步子有些摇晃对严如玉福了福身,随即越过左右二人,径直走出去,“不了,鸣儿代我去吧。就说,刑娇娇断了手足,要在偏院孤老终生。”
三人看着那单薄的背影,听完这段话也没追上去,想着需要让她自己一人静静。
鸣儿吸吸鼻子,用袖口擦擦眼角,“小姐这几日定不会出屋门了,只愿她能度过去这坎。”
裴芊走过去拍拍鸣儿肩,望着已无歌声的庭院默默叹息。
楼里女子都以人脉、渠道为生,这多年的积累,一着不慎,便化为虚有了。从头来过,不知又要花费几年……
“为旁人伤感,不如思量自己下一步如何走,”严如玉站起,淡淡看眼裴芊,随即走向门外,“跟上。”
鸣儿见这人气势,不禁问一旁脸发青的裴芊:“小芊D阍趺慈鲜兜模俊
鉴于鸣儿对玉公子的偶像情怀,裴芊并未说明严如玉是谁。她听人问,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拉着人手臂往前边走边道:“不算认识,我是被他卖来的。”
“啊?”鸣儿一惊,“怪不得他对你那般神气,欠了钱似的。”
裴芊叹息,望了望前方不远的黑色背影,“我是欠了他钱。”
“什么?多少?”
“一千两。”
“!”
百闻楼内廊腰缦回,结构极大,偏院在一层的最西边,而秀娘的卧室在主厅的上边三层。从偏远绕到主厅要一刻钟,从厅后边花园处登楼,绕过二层各位客官,到天台处又登一楼,走入三层最后的一间主屋,才到秀娘屋子。
这屋房门紧闭,门口站着两个女侍。她们见有人来先行一礼,看了看来人,左边那个道:“公子,此处不能进。”
严如玉闻言不语,将腰间那块被血染了些殷红的玉牌递过去,淡淡道:“把这个给秀娘。”
女侍看这牌子上血迹斑斑,心里一惊,忙接过玉牌,转身进屋通报。没过多久她就出来了,拿着玉牌返还给严如玉,垂首道:“公子,秀娘请您进去。”
严如玉没把玉牌继续挂在腰上,把它收到怀里,回头看眼裴芊,下巴一抬,示意跟着一起进来。
裴芊自然会意,她深吸口气,做好一切心理准备,与鸣儿二人垂首走了进去。
这屋子透着一股檀香,入内就是一面屏风,两侧是深深的回廊,里头具体有些什么无法视及。秀娘从屏风后走出来,穿着一身紫衣,头发尚未梳理,披散在肩上,面上的妆容却是完美无缺的。
裴芊跟在严如玉后面抬眼偷瞄,正巧和秀娘视线撞个正着,连忙又垂下视线。
秀娘先扫了眼来人,随即看到严如玉手臂上包扎好的伤,急切道:“公子,你受伤了?怎么回事?”
严如玉不以为意,侧身看了眼裴芊,“也就她有这能耐了,”他从怀里把那枚铜板拿出来,递给秀娘,“百利无害。”
秀娘看到这铜板先是一愣,随即与严如玉对视片刻,这才拿过铜板,放手里正反查看,“那其余的……”
“解决了。”
秀娘点头,将铜板好好收进袖里,对严如玉福了福身,“劳烦公子。”
“分内之事。”严如玉道,“既无其他事,就不再打扰了。”
秀娘又行一礼:“公子慢走,小紫,”语落,屏风后又走来一位女子,“送公子。”
“是。”
严如玉对秀娘微微抱拳行一礼,跟着小紫走了出去。他特意走了裴芊在的那边,经过时刻意抬了抬左边眉毛,这才走出去。
大门重新关上,屋内就剩秀娘与裴芊二人了。
不知为何,严如玉虽然说话气人,但这忽然一走,裴芊倒觉得少了个队友一般,面对跟前买凶杀人的女子隐隐有些不安。
屋内一时安静,谁也没说话。就当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