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这里民风淳朴,思想相对落后。村口有棵大柳树,不知有多少年的历史了,三个十来岁的小孩手牵手环着,估计才刚刚抱住。夏天的下午,冬日的午后,大伙都喜欢待在这里,聊聊家常,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是没有隐私的,今天这家拌句嘴,明天那家吃顿肉,不出半日全村都能知道。遇到事情,我的家乡人民非常热情,他们天性乐衷于处理别人家的那些事儿,甚至于比自己的事情为上心,这是在如今的大城市里见不到的。如果你用钱来酬谢,那简直是对他们大的侮辱,你只需要给对方递一根烟,对方也许并不抽烟,他们也会接起,别在耳边,彼此问道一下近状,拍拍肩膀就可以。如果对方从别人嘴里听说,你对他的评价是靠谱的人,那简直是他无上的荣耀,这方面的他们,质朴的可爱。当然也有左邻右居闹矛盾的时候,大多不会作出实质性的伤害行为,甚至于不会主动对上,只是彼此在人后嚼舌根,诋毁对方来证明自己是对的,是无辜的。就这而言,我非常讨厌我的家乡。这里的人们还有一个特质特别喜欢议论他人的事情,而且带着一种不怀好意的倾向,一句话,你传我,我传他,不知不觉便变味道,这便成了流言。流言这种东西,它看不见摸不着,杀伤力却是巨大的,尤其是在这里生长的人,你难以逃避,又做不到不在意,你想去理论,可是压根不知这话从谁嘴里出来的。它如附骨之疽,如影随形,让你烦不胜烦,这大概就是流言杀死人的佳地。所以这里的人们非常在乎别人的评价,在乎到超越物质金钱,这是他们生存的精神基石。
这天,我来已到下午,奶奶如常坐在树底下等我,我领着一大堆东西跑了过去,赶忙把袋子里买的水果给正在聊天的乡亲们分去。
“清清现在有本事啊,研究生毕业,现在又在大城市里挣钱。”三婶子笑着说。
“再好也是个打工的,啥时候吃上财政了就好了。”奶奶说。
“清清越长越水灵了,以后能嫁个好的。”邻居二奶奶说
“长得好看有啥用,女娃子家得自己有本事。”
这就是我害怕村口这棵大树的原因,每次经过我都低着头,害怕别人或挑剔或好奇的眼神,害怕别人或好意或坏心的评论。奶奶说人不能太张,吃亏是福。奶奶说,自己的娃,不好的话自己家说了,好的才能留给别人说,夸自家孩子的不少,可是真正有出息的太少。但是我一向很笨,分不清真话和谦让,即便是家人说的话,也会让我不禁怀疑,我是不是真的很差
在男女关系上,我家是严防猛打。记得初中有里不知谁放了一份情书进去,内容没多大的建设性的意,无非是始于颜值,忠于人品之流,我还没看完,让我爸发现了给我烧了,还让我三天别吃饭,我百般解释。但我爸爸就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想读书就好好读,不想读书就别浪费钱。
还有一次,记得那是高一的暑假,村里跟我年纪相仿的一个女孩,突然大着肚子家了。村里炸了锅,大柳树树底下的低语声每天都延迟到后半夜,纷纷猜测着这件事情的起因,经过,有可能的处理结果。后那个女孩好像辍学,没有任何条件的跟了男孩,那家人也跟着去临近城市打工去了,以后很少再来。那会正好收到何浩然的短信,问到了没我爸雷霆震怒,直接没收了我的手机,还告诉我如果我做出那种伤风败俗的事来,直接跳河淹死得了,别家丢老祖宗的脸来。还说,如果高中传出来乱七八糟的流言,好了,给你自己个脸,自己打包行李乖乖来就好,不然,等他杀到学校,直接打断了腿拖来。
还有一次,是在高二暑假的时候,有一天,我爸来不分青红皂白的甩了我一个耳光,说让你去榆林是让你念书的,你竟然不知廉耻地去谈恋爱,好了,下半年不要去了,就在家待着。这是从小到大,我爸第一次打我,我妈吓得直发抖,我也懵了,后来想想有一次全市联考,我跟何浩然一个考,考完何浩然见到我,就牵了下手,正好碰见我们村的一个其他学校就读的娃,就这样,大概一个传一个就传到我爸耳朵里了,不知道我把听到的版本又是哪种。眼见到开学时候了,我爸还不松口,直到我哭着跪下保证自己好好学习,我爸这才妥协,把我关了一个礼拜放我离开。
跟他们周旋了大约半个来小时,我这才跟奶奶了家。家里还是老样子,多年来都没什么变化,院子外头是片菜园子,长着各种应季蔬菜,郁郁笼笼,好不茂盛。院子里是棵大枣树,听奶奶说,是她年轻时跟爷爷载的,这个时间稀疏的枣叶上开始挂果了,小小的,尖尖的,都是熟悉的味道,感觉真好。
“奶奶啊,我爸妈又去浇地去了。”
“可不是,这个时间不下雨,到了秋里又卯足了劲下,地里的活越来越不好做喽。”奶奶一边说着,一边把锅里的饭盛出来。
“呀,高粱饭,凉拌苦菜,地软包子哎都是我的爱啊。”我大叫道,一手抓了个包子就吃。
奶奶笑着说,“这么大人了还跟个孩子似得,慢吃,外面吃饭得看多少,家里管饱吃。”
我悄悄说“我爸在,我可不敢。”
奶奶坐在我旁边,八十多岁的人,腰挺得很直,“你爸跟你走了的爷爷一个样,脾气硬,再难也不想让人戳着脊梁骨,对你们要求高,做儿女的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