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了,这韩府终究是你们的。”韩老夫人的神色淡淡,不辨悲喜。
也许,她早就看明白了这一点。
她等着那一天已经很久了。
她盼望着会有那么一个人,能将韩酒一脉相承,踵事增华。
然而今天这场闹剧,却让她前所未有的疲惫。
或许,自己真是老了……
自从十六岁嫁来韩府,到如今,年逾花甲。她这一生都交给了韩府,甚至,她几乎忘记自己本来的姓名。
“今日你们尊我一声老夫人,这韩府我的话便也能作数几分。他日,我黄土覆面,你们想要怎么闹,便也随你们了。”
韩老夫人此言一出,厅内主子仆妇便又刷刷跪倒一片。
“娘,您老人家素来康健,莫要为这不成器的晚辈伤了自个儿的身子!”
韩大夫人惴惴不安,先是跪着如此说道。
韩老夫人摇了摇头,从地上拾起方才韩红药掷与韩宝宝那香。
她看着韩宝宝:“若是我没有老眼昏花,这香可是西域那二两银子一支的仙罗香?”
韩宝宝一个哆嗦,连连叩首:“祖母见识广博,孙儿不敢相瞒。”
“哦……”韩老夫人点了点头,又将那香放回几案,“久闻此香对于惊厥之症,颇有疗效。今日老身倒是开了眼界,韩二少爷出手果然阔绰。”
韩宝宝自老夫人认出那香,心知事情已全然败露,如今再无推到小豆子身上的道理。
韩宝宝带着哭腔道:“老夫人明见,孙儿再也不敢了!”
“香,如酒。用的好了,千古流芳。用的坏了,身败名裂。这道理,还需我这个老婆子来说吗?”
韩老夫人俯下身,看着韩宝宝那张白胖的脸,似乎想从这张脸上找到些什么,终究,她叹了口气,“罢了。”
她又来到跪的笔直的韩红药面前。
韩红药低声道:“老夫人。”
“好孩子,”韩老夫人拍了拍韩红药的肩膀,“知道为何不让你起来吗?”
“红药愚钝。”韩红药绷着肩,仿佛老夫人方才那几下轻拍,需要用尽全力才能扛住。
“不甘心?”韩老夫人看着韩红药,又回身望着韩宝宝,她环视四周,似是自言自语道:“不甘心。”
此时,雀儿擦拭干净紫檀杖送了过来,韩老夫人接过紫檀杖,如韩府的权力重新回到她手中。
“咚!”沉重的杖击,那个呼风唤雨的韩老夫人,又回来了。
“你们不明白,我就让你们明白!”
韩老夫人高声说道:“做生意,尔虞我诈时算人心,算计别人,也曾被人算计。这不过都是常事。但!”
她毕竟年迈,又经如此一场闹剧,难免有些力不从心,她站在众人面前,似是摇摇欲坠,却强自不让雀儿搀扶,韩老夫人奋力撑着紫檀杖,继续提着声道,“但你们姐弟,争强好胜!你,枉为韩府二少爷,竟用如此下作手段加害于人!你,韩红药竟顺水推舟,借势造力,却也以为争了上风!我韩府,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韩老夫人一席话,说得韩红药羞愧不已。
她当即顿首道:“老夫人教训的是,孙女大错特错了!”
韩老夫人见韩红药如此,也是红了眼眶,只可惜钧儿走的早,剩下红药和她娘二人相依为命。
这些年,特别是韩宝宝入府后,她总是觉得亏待了大儿媳连同孙女红药。
今日硬着心肠说了重话,韩老夫人伸手想要像往常那样摸摸韩红药的发鬓,却只是转了身,缓缓的摆了摆手,由雀儿搀她离去。
“大小姐。”林芷搀起韩红药,看着韩老夫人离去的方向,紫檀杖声依稀在耳,这次,没有赢家。
她们都输了。
韩宝宝输了良心,韩红药输了胸襟,自己呢?
林芷扪心自问,输在被人当了棋子却不自知。
她忽然想起一个人,然而,这厅内早已人去楼空。
除了她与韩红药,其他人,都陆续散了。
只是韩大夫人走过她们身旁时,略停了停步,然而,终究是什么都没说,也就这样离开了。
“走吧。”那壶酒,直到现在还握在韩红药的手中。
她从袖中抽出一方帕子,细细将酒壶擦了一遍,又将用过的帕子连同酒壶,一同交给林芷:“丢了它。”
那抹浓郁的桂花香,闻得久了,便更是令人发闷。
林芷接过帕子,她忽然发现,韩红药似乎很喜欢用各式各样的巾帕。
“大小姐,”这场闹剧算是结束了,然而林芷心中仍有一事不甚明了。
走在林芷前方的韩红药并没有停下脚步:“我累了,有事明日再说。”
时间,就像人的影子,会变幻出不同的长度。
开心了,它就过得很快。
难过了,它便度日如年。
韩宝宝很难过。
“娘,你说,祖母她怎么能下得去手呢……”韩宝宝呲着牙,“轻点,轻点!”
他身旁的小丫鬟越发打着哆嗦,为他涂着药膏的手上便更不知轻重,韩宝宝拍着床头:“我叫你轻点!滚,滚滚!”
他一叠声的骂下去,那丫鬟慌得连装着药膏的瓷瓶都差点打翻在地,忙收拾东西,夹头缩脖向门口退去。
“糊涂玩意儿!你把那药膏拿哪儿去!”韩二夫人坐在韩宝宝身旁,叉腰骂道。
那小丫鬟被骂的糊里糊涂,将药膏向案上一放,扭身居然跑了。
“我说你这里没个合适的人伺候真是不行。”韩二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