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景说着说着,一边心想:“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

我想说的不是这些。

我不是希望她听我忏悔。

我渴望从叶亚身上得到的──不对。

面对叶亚、面对方媛,我所感到的不安是……

“我……搞胡涂了。我真的不知道。我这个杀人凶手,有资格站在你的身旁吗?真的可以跟你们一起走下去吗?”

夏景长吁一口气。

没错。

盘结在我心中的罪恶感,说穿了就是这么一回事。

秋吟的存在。

如今已跟那个肮脏有如泥泞般的私心成了同义词,禁锢住了我的内心,对曾屈服在名为秋吟的我百般折磨。

像我这种人,真的可以当叶亚的、方媛的男人吗?

我配跟这两个坚强美丽,而且又冰清玉洁的女孩儿在一起吗?

语毕夏景垂低了头。

心在畏缩。

害怕自己会被拒绝,不想受到轻蔑。

最重要的是,我受不了这双被弄脏的手──

沉默维持了短暂的时间。

十秒吗?三十秒吗?一分钟吗?还是更长呢?

片刻,原本坐在棉被上的叶亚似乎缓缓站了起来。

夏景抬起头。究竟她会厉声责备,还是好言安慰?不管结果为何,夏景都感到害怕。另一方面,却又希望叶亚能开囗跟自己说些什么,无论什么都好。

然而,叶亚却没有出声。

她默默不语地走到房间角落,没来由地关掉了电灯。

一片漆黑。不过还有窗外的街灯可以当光源,所以不至于暗到伸手不见五指,但夏景不懂她采取这行动的意义。

关灯后,叶亚再次步回房间的中。

「……咦?」

嘶──

叶亚没有开囗说话,取而代之发出了声响。

「咦……?」

叶亚二话不说以锐利的视线扫向夏景。

「闭嘴」──她的眼神彷佛如是说。

不理会无言以对的夏景,叶亚兀自继续缠着衣。

「……看我,夏景。」

即使这样,夏景也不确定是否真的该看。

自己感觉僵化了。心脏怦怦狂跳。

「如何?」

叶亚站着说道﹕「很美是吧?」

这不是在炫耀。

夏景几乎是在茫然自失的状态下点头。

「我觉得……很漂亮。」

夏景的回答换来了一个宛如在说「那当然」的笑容。

叶亚上前一步。

「坦白跟你说,夏景。」

叶亚伸出了手臂,轻触夏景的脸颊。

「……我并不认为自己跟这美丽的身相配。」

「可是,夏景,我并没有因此就想踉分开。所以,我希望至少自己有一天能够配得上方媛……配得上这家伙的美丽。这样的念头我不曾改变过。」

夏景觉得自己能懂她的意思。

能懂她想跟自己表达什么。

「我认为……」

叶亚在夏景的耳边呢暔细语。

「重要的不是美丽……而是努力让自己美丽的态度。」

叶亚抱着夏景。

「你犯了罪。那是一种无法抹灭,非常丑恶的罪。即便你再怎么清洗,也无法洗刷干净。可是……如果你因为犯了罪就畏缩踌躇,那就更加丑恶了。你杀了秋吟的事,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然后毅然地表态。

「我不会宽恕这样的行为,也不会忘记。你也一样必须牢牢记住,绝不可轻言宽恕自己……但你也不能因此就折磨自己。也不可以伤害白己,更不能就这么伫足不前。」

──竟然对我提出这么困难的要求。

「你向我发誓。」

叶亚放开夏景,正面直视他的双眸。

「总有一天,我会是属于你的。包括我的心,还有方媛的心……从脚趾到每一根发丝,都是专属于你的东西。所以……你发誓吧。发誓你会成为配得上让我与方媛的男人。发誓你会成为有罪在身,却不因此折服的男人。」

事到如今,也不容许我说一声「不」。

如果在此时此刻示弱,我会比任何人都更无法原谅夏景。

啊──可恶。

手段也太高明了。

这个世上没有被喜欢的女人以这样的方式当头一棒,还会继续执迷不悟下去的男人。

「……呵。」

夏景自然而然地发出了笑声。很久没像这样发自心底地笑了。

平时那坏心眼而且爱搞怪的态度也因此发作,他开囗询问:「那你说我该用什么样的方法来发誓才好?」

叶亚也同样俏皮地回答:「用抱着我当作发誓即可。不过,现在还不许你有其他的行动喔?」

夏景照做了。

半夜。

如今乌云蔽月,就连鹿族也难以清楚分辨四周景致。

南宫一如两天前的夜晚,伫立在庭院吹着夜风。

跟两天前不一样的是,今天少了打扰兴致的人。光是这样,心情便大为不同。

叶春是在昨晚下手杀死阿乐的。

当年乱的主谋者被宝剑吸取生命,脆弱地从这个世上消灭了。如此荒谬的结果,让人好奇她不惜利用人类,丑陋地苟延残喘了十八年以上的时间到底是为了什么?想当然,她当初之所以苟且偷生,绝对不会是为了这个目的。支持阿乐活下去的,应当是想向反抗她的族人复仇的念头。

然而,那女人最后却丝毫没有贪生怕死的念头,欣喜地接受了死亡。

坦白说,光是回忆起那一幕就教南宫感到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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