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到云长歆会是什么反应,但她确信,他是不会生她的气的。
等了片刻,却没有等到云长歆的夸赞。男人剑眉轻微拧着,面色沉凝严肃。向芷遥也不敢开口,两人就这样安静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都想要伸手在他眼前挥两下,看他是不是真呆住了。
也就是想想而已,她真没这胆子。
半晌,云长歆终于开口,却是思索的口吻,“纵观历史,不论哪个国家军事强大,都免不了凭强大武力犯下不必要的杀孽。姑娘所言是点醒了在下,征战伤亡是常态,为虎作伥才是真作孽。”
向芷遥深以为然的点头,一是认可他的观点,二是习惯性的拍马屁。谁料正机械的点头,云长歆口中突然冒出一句了不得的话——
“在下可以保证,等该打的仗打完了,会把姑娘出的图纸武器统一销毁。绝不会让它们泛滥世间。”
向芷遥点头的动作突兀停止,一脸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从未想过云长歆会给她这种承诺。原以为她的心思在统治者看来根本就是妇人之仁。又怎会想到,她跟随的男人,非但可以体谅理解她,还在利益和所谓仁德之间做出让步……
一时间心头五味杂陈,鼻腔里有股子酸涩在叫嚣。
此刻的情绪是无法形容的,她想对云长歆展颜一笑,可眼眸却不受控制的湿润起来,最终朦胧的眸子看着云长歆,嗓音极轻的说了句谢谢。
也就是那一刻,她决定不再隐藏自己的本领。等回幽州之后,她想帮他做一些别的事。
“这还要谢?”他嘴角泛起的微笑极为迷人,“该是我谢你才对啊。若不是你一语点醒梦中人,说不定日后会搞出什么乱子。”
两人已经足够熟悉,向芷遥也不跟他客套,吸了吸鼻子,展颜笑道,“既然老板说要谢我,那我就等着老板赏赐了。”
云长歆亦笑道,“你倒是难伺候,动不动就要赏赐。”
这句玩笑话过后,两人的闲谈暂时告一段落,台上的舞娘正好换了一批,风格不一样,不变的是风尘气。又有客人点了姑娘,而后直接离去。向芷遥很好奇这家茶楼到底是个什么经营模式,很想问问云长歆,但又觉得这话从一个姑娘家口中说出来不太合适,只好作罢。
大约是因为她现在心情很好,便是台上的艳舞都看得下去。
“怎么又看起她们了?”云长歆忽然问道。
她撑着脑袋的懒散了动作不变,就把目光悠悠的移到云长歆身上,眨着眼睛看他,“没别的事做,只能看她们喽。”
云长歆心里抱有歉意,让一个姑娘家的到青楼里坐着,终究是不合适。其实他何尝不知道这茶楼是个什么场地,只不过是想知道她对风尘女子的看法,才将她带了过来。“不想看就不要看了,我们可以聊会儿天。”
“好呀。”向芷遥坐正身子,笑眯眯的看着他,“老板要跟小的聊点什么?”
她这入戏颇深的样子逗笑了云长歆,“想不想知道,我为何突然问起你对风尘女的看法?”
想!非常想!
在云长歆刚问她看法的时候,她就奇怪王爷为什么突然问她这种问题。只是时刻记着自己的身份,不敢逾越。此时听云长歆有意告诉她,一下子来了兴致,但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便压抑着内心已经爆棚的好奇,装模作样的想了想,“大约是老板心里,思想看法也和常人不同。”
“看来是还没有人跟你提过。”他语气平淡悠然,下一秒说出的内容却险些让向芷遥从椅子上蹦起来。“我母亲,便是个风尘女。”
这天下午,在凤栖阁旁边的一家不正经的茶楼中,她听云长歆讲了一段深藏在他心里的回忆。
二十六年前,先帝登基不久,为笼络人心,去南方微服出巡。路途中,传闻秋荷苑花魁容貌倾城,可反弹琵琶,曲如天籁,舞若惊鸿。
先帝手下人听闻,为了讨帝王家的开心,就想方设法将那花魁送到帝王床上。
一腔热血的青年把能做的都做了,终于想起来他刚刚登基的身份,带一个风尘女子回京,实在是有伤风化。于是只给了那女子赎身的钱,就继续他南巡的路途。
云长歆有记忆开始,是生活在一个普通的村子里。且总听人说,他母亲不检点,没成亲就怀上了孩子,在原来的地方待不下去,才跑来这所村子避难。
这样的成长环境终究不适合年幼的孩子,可范氏根本无力给他更好的,几经辗转,将他送到了城里的鸿澈斋,寄养在里面,跟随琢玉师傅学习手艺。
降临在这孤儿寡母身上的,不仅仅是男人的弃如草芥,村中的流言蜚语。还有更恐怖的人性丑恶。
一笑千金的花魁即便褪下红妆,即便孕育了孩子,雪肤花貌分毫不减,倒增添了初为人母的风韵。在村中恶霸无赖的骚扰调戏下,这一代倾城绝丽的美人,只得选择自毁容颜。
那时云长歆虽然年幼,却明白母亲为何要这样做。只恨自己没有保护母亲的能力,也恨他那未曾谋面的父亲,为何得到如此貌美善良的妻子,却将她狠心抛弃。
然而不到一年,他的运数迎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天机阁的占星师占卜出南方有龙气,推测有帝王子嗣流落民间。又由首席占星师绯月亲自报出云长歆的生辰八字。先帝才恍然想起,那晚是睡了一个姑娘。
对于帝王家,抛弃老婆不是大事,抛弃孩子问题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