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青衣奴仆将棋拿来。
“夫子请,”南宫君弘将白子往夫蒙达志面前推去。
夫蒙达志看了一眼盅里,“王爷何必非黑即白,执于楚河汉界?”
既是对弈,不各自为营,如何分出高下,没有高下之分不就失了趣味?“愿闻其详。”
“不如你我各执一半黑白,一局两弈如何?”
倒是新鲜,“悉听夫子尊便。”
一个逍遥王爷,一辞官之相,于王府客厅内不分黑白而弈。
数月前,夫蒙相国已上折奏请归野,而后不久,在外戍边近三十年的帝国元帅南宫山也已年事已高,力不从心为由请辞。
天云帝国官场传统,文不统兵,武不问政。
四百多年前,高祖皇帝南宫云天为了避免军权旁落,掌权者拥兵自恃,唯恐江山易主,立下训示,掌一国之兵权者,非南宫一族之人不可。
“前些日子,陛下登门向我询问关于五皇叔退后三军主帅人选,我举荐了几位王兄都陛下否了,夫子以为皇兄是何意?”
“嗯”夫蒙达志捻起一子落下,显然对自己走的这步棋很是满意,“圣意难揣,王爷认为陛下何意?”从明如南宫君弘,怎么会不清楚皇上来意,夫蒙达志故作糊涂,将问题抛了回去。
真是个老狐狸啊!南宫君弘微微摇头无奈一笑,“您是知道,我无心朝事的,平生所愿不过就是望能与内子宜草宜药宜山水,还请夫子教我。”
专注棋盘的夫蒙达志抬眼看了一眼南宫君弘,停下手中动作,泯了口茶水。
南宫君弘端起茶杯,摆出一副洗耳恭听谦谦讨教态。
这时,夫蒙达志缓缓道;“赢了我再说。”
南宫君弘闻言差点没把嘴里的茶水喷出来,奈何他向来尊老爱幼,且此刻有求于人不好发作,“呵呵……望夫子不吝赐教,手下留情。”
半柱香后,终究还是南宫君弘青出于篮,已一子之先险胜。
“承让,承让,”话虽如此,但说话之人脸上神情好不得意,毕竟赢的可是当代读书之人的楷模,这件事可以够他跟酒友吹上半年牛了。
夫蒙达志输了棋也不急不怒,只耍赖,“三局两胜。”
“您……”
“胜败乃兵家常事,一败不足论败,一胜不足言胜,莫非王爷是认为我老头子是输不起的人?”夫蒙达志一番振振之言,真不负他早先说得那句“倚老卖老。”
“好,您帅您说了算。”三局之后,您老总不会……南宫君弘如是想着。
“哈哈……乐成王此言甚是有理,”好话百听不厌,半生宦海沉浮,如今无官一身轻,轻浮一下又何妨?
如果说,夫子尚不能解他心中之惑,恐怕其他人也解不了,捻子归盅,二人开始了第二局。
王府奴仆将杯中茶水添了又添,不知不觉,两人已经喝掉了三壶毛尖,而第二局已落子大半。
南宫君弘眼看局势于自己不妙,道;“夫子,您说您长得这么帅,怎么就混成老光棍啦!”企图乱敌心智。
问世间,哪个男子宁愿孤单?南宫君弘可不信夫子是个无情之人,既有情,似他这样的人就一定会有藏于心底深处的韵事。
“老夫心系苍生,无暇男女情爱。”
你就装吧!心系苍生不假,可哪有心系苍生就得灭情绝爱的道理?“那是,那是,那夫子一生可曾有为一个女子动过心?”
“嘘……下棋不语。”
第二局分出胜负,二人打平。
日落西山,第三局胜负既出,可夫蒙达志将子捻在手上,却迟迟不肯落子,目光不时扫向门外。
胜券在握,南宫君弘也不吹促。
“学生见过先生,”半柱香后,从云华院归来的竹小翠从王府奴仆处得知夫蒙达志在府上客厅与夫君对弈。
未入仕时,夫蒙达志曾任教于云华院,亦算是竹小翠师辈。
看见竹小翠到来,夫蒙达志微笑点头,然后落子。
“回来了,”若非夫子在,南宫君弘必然不会仅仅只是说一句“回来了。”
“嗯”竹小翠看看夫君,站在了南宫君弘后面。
琴棋书画,她是一窍不通,不过看个热闹,并非她天资愚笨或者没有空闲,只是她无心这些而已,于她而言,与其把功夫用在这上面,还不如多看几本医书。
南宫君弘会心一笑,落下一子,“夫子现在可以教我了吧。”
共榻十二年,竹小翠不问也知道,枕边人所指是什么,她也想听听,一国首辅大人如何言论?
夫蒙达志看向站在南宫君弘身后的竹小翠,“常闻王府夫人痴于岐黄,有悬壶济世之心。”
虽不明首辅大人何故如此言语,竹小翠仍礼貌的回道;“先生过奖,寻药救人,乃是医者本分,晚辈虽有悬壶之心,却无济世之能。”
“嗯,”夫蒙达志面露赞许,这般心性,此女确实非凡,与乐成王倒也是女才郎貌,“那你觉得是救十人之功德大,还是救千人万人之功德大?”
医者,自然是逢病便治,见伤就医,如此才不枉“医者”二字,她倒是从未去想什么功德不功德的,一切不过凭本心而为,“救死扶伤,自然多多益善。”
竹小翠说完之后,夫蒙达志转而看向南宫君弘,神情严肃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身为先帝皇子,当今皇上的弟弟,受天云帝国亿万子民供养的自小就尊享无上荣华的乐成王,你希望我如何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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