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同志,你这是……”曾支书这个时候才开口。
尽欢笑着说道:“前些时候我路过沪江,从沪江买了点土特产,不值当什么的东西,让小孩子尝个鲜甜甜嘴巴!”
她把布兜子里东西拿出来,一一放到了桌子上。
曾支书听尽欢满不在乎的语气,再看桌上的东西,眼睛都瞪直了。
茅台酒、中华烟、高级饼干和糖果,我的那个乖乖,这还能叫土特产?外面没有介绍信都买不到好不好?
“我也没别的意思,田老和老太太下放到村子里,还请曾支书看在他们年事已高的份上,多看顾几分!”尽欢把布兜子折好揣进了衣兜。
曾支书微微眯了眯眼,“按道理说,他们年岁大了确实应该照顾一些,但村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我也有点为难……”
“您的为难之处我能理解,田老也是苦过来的老革命,牛棚的劳动量,其实是可以胜任的!”尽欢脸上带着几分和煦的笑意。
曾支书接过小女孩端上来的搪瓷茶缸,“小同志说的对,吃苦当然是谁都要吃的,尝尝这凉茶,苦是苦了点,但清火祛暑的效果,再好不过了!”
“刚开始挺苦的,不过回味还有点甜,”尽欢顿了顿说道:“生活像这凉茶,先苦后甜的话,也能算是一种福气!”
曾支书不接尽欢的茬,呵呵一笑说道:“你这小同志,还蛮有境界的嘛!”
“我还这么年轻,哪有啥境界可言?跟曾支书你们这种老资格比起来,我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不过现在这个年月,谁还没个起起落落?
田老的那些老朋友老同事,跟他一样的情况也不少,现在也有一些陆续开始恢复工作职位了。
现在苦一苦不要紧,重要的是保养好身体,机会来了翻身复职,不就甜起来了?”
尽欢气定神闲地说着话,又抿了一口苦到舌头发麻的凉茶。
曾支书知道尽欢的话是真的,他经常听广播看报纸,对于一些时事还是清楚的。
从今年年初开始,陆续有一批下放到乡下牛棚的干部,恢复了工作,其中不乏之前被批判得很厉害的大领导。
“话虽这么说,不过这还没发生的事情,以后到底会怎样,谁也说不清楚啊!”曾支书仍旧打着太极。
尽欢把茶缸子放回桌上,“准备还是要提前做的嘛,等形势完全明朗再上心,就真的太晚了呀!”
“还是你们这些小同志有冲劲,不像我,年纪大了!就图一个安稳妥当!”曾支书笑着说道。
尽欢手指有节奏在桌面上轻轻叩击,笑嘻嘻地说道:
“曾支书过谦了,您这个岁数的干部,是正值当年呀!您也不是那种不知变通的守旧之人,要不您也不会同意小儿子跨江过海,到对岸奔赴新生活呀!”
儿子偷跑的事实被尽欢戳破,曾支书就淡定不起来了,他觉得尽欢这是在威胁他,酡红的脸发紫,“小同志你什么意思,又到底想说什么?”
“您放心!我并没有拿您家人偷跑的事情做文章的打算,”尽欢收起之前的嬉皮笑脸,不再继续兜圈子了,直接提出诉求。
“我请您帮忙照看田老夫妻,其实也不需要您刻意徇私,只要保证他们口粮充足,不被村里人欺负就行!”
曾支书脸色一变,“口粮?”
“是啊!田老下放到你们村,但那些老朋友老同事怕他们老两口劳力有限,挣不来工分会挨饿,轮流给寄粮食支援!
听说村里的包裹信件,是由村委去邮电统一领回发放,这个事情您应该知道的吧?”
尽欢还是给曾支书留了脸面,没把话说尽点透。
曾支书被尽欢那双冷淡疏远的凤眸,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的。
“这个事情,我还是知道一些的,小同志别看我是个支书,但村委真的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
尽欢就知道这是只老狐狸,不会轻易留下把柄。
“曾支书还是过谦了,据我说知,您在村里可不只是支书,在整个曾氏家族,您的地位也是举足轻重。
这件事情对田老来说,是事关生死健康的大事,对于您来说,不过是动动嘴皮子而已,你说对吧?”
曾支书心跳的更厉害了,这个长相水灵得过分的女仔,看着年龄不大,本事倒是不小。
话里话外都客客气气的,还把他捧得老高,但戳痛处的时候,一点没手软,威逼利诱软硬兼施,手段老道得厉害。
“现在破四旧,跟宗族有关的事情,都被认为是封建旧俗,我也不过是因为担任支书的职务,在大家眼里才有点话语权!田同志夫妻的口粮问题,我会尽量去协调的!”曾支书笑着说道。
尽欢想要的结果,可不是“尽量协调”,一个村支书态度模糊的的协调,可不值得她专门跑一趟。
“曾支书,话说的难听点,那些粮食不是田老劳动挣工分,村里分给他的口粮,而是田老的朋友老同事省下来寄给田老的。
你说他们要是知道,节衣缩食省下来的粮食,并没有如数到田老手里,让这些老革命老干部怎么想?
田老虽然被下放了,但不管是原来的单位组织,还是他个人的故交好友,都没有忘记他。
他翻身复位、苦尽甘来是必然的,不过是迟早而已,曾支书现在结个善缘,以后怎么也吃不了亏,不是吗?”
不是尽欢扯大旗摆架子,她不敢小看这些基层的村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