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安军州往西二十里有一个小河套,稍微枯黄的被马蹄踩踏出一条通道,尽头立着一根木杆,上面的旗帜迎风招展,翻卷中可见是一个硕大的田字。
马匹放羊般吃着草,江湖好汉和喽啰兵三五成群,目光时不时的瞥向中心的简易营帐。
田虎居中而坐,下首是范权,钮文忠等人,羊肉从汤锅里捞出来,配着清冽的酒水别有一番滋味。
“打听清楚了?”田虎啃着羊蹄,嚼着弹性十足的蹄筋问道。
钮文忠嗯了一声,“刚刚传来的消息,信安军要举行一场公开审理行刑大会,将最近缉拿的犯人公开处决。”
端着酒碗的范权,手腕颤了颤,“全部处决?几百人说杀就杀了?”
不怪范权心颤,他的家眷都被当做贼匪收监关押,一旦此事成真,他就真的变成孤家寡人了。
田豹冷哼一声,“这还有假?城门口贴着盖着官府大印的告示呢!说什么秋后问斩以儆效尤什么的一大堆。”
范权霍然站起,目视田虎道:“非是范权忧心一家老小,而是那么多的绿林同道,一旦折损,这河北江湖怕是要伤筋动骨……”
田虎闻听此言,心下甚是瞧不起范权,但抱犊山等山头的头领皆在座。
他为了名声,为了不想被架在火上烤,必须给范权等人一个明确的答复。
唯有当机立断才能真正聚拢这些人到身边,用义气将他们彻底捆绑住。
“范庄主言之有理,传令下去即刻动身,依着邬梨之前的办法,分批混入城内。”
田虎说完之后,田豹,范权等人分头行事,营帐内只剩下了钮文忠一个。
“大哥,邬梨所为是前车之鉴,城内有经略府和知府衙门的兵马,城外还有数千禁军骑兵,须加倍小心不能自投罗网啊!”
田虎面带微笑,“文忠不必担心,此时我早有谋划,田彪,田实已经带着咱们自己人,扮做辽人在界河那边,时辰一到会佯装攻打边境寨堡,李茂既然是经略制置使,岂能置军情于不顾,所以城外的禁军骑兵不足为虑。”
钮文忠没想到田虎玩了这么一手调虎离山的好戏,李茂身为信安军州的相公,守土有责。
即便明知道边境蹊跷也不得不上钩,如此一来,信安军境内兵力空虚,正是他们大展身手之时。
田虎自己的大半家底儿在宋辽边界诱信安军禁军离境防御,身边只有近千喽啰和数百绿林好汉。
原本以为混进城内会很麻烦,在城门处才知道他们想多了,看热闹的百姓人山人海,他们这一千多人根本不扎眼。
以往朝廷和各地州府杀人,只是在菜市口或者十字街头,百姓围观除了看热闹,也有警醒之意。
但李茂独辟蹊径另开先河,搞了个公开审理行刑大会,和知府孙虎携手,在露天场地断案审理,审完之后直接行刑。
消息一传出去,前来围观者甚多,百姓都被这种新颖形势吸引,想看看什么叫公开审理。
人群内,钮文忠看着负责看押案犯的唃厮啰人,眉头紧锁道:“大哥,不行啊!信安军禁军能被调动北去,但这些番兵也有一千多人,还有近万百姓,一旦我们动手,只怕会被包了饺子。”
范权已经看到被绑缚跪在地上的案犯,其中几十口都是他的家眷。
不由得双拳紧握,恨声道:“李茂如此,不杀他,不足以平息我心中的愤恨。”
田虎脑仁疼,他的计策谋划百密一疏,没想到会有如此多的百姓围观,忘了李茂收下还有番兵异族人。
就算这次聚拢的江湖好汉再能打,对番兵厮杀胜算委实不高,弄的他现在有点骑虎难下。
李茂一身绯红色的官服,今天公审大会的主角不是他,而是知府孙虎,案犯审理,处决,实打实是知府的职权范围。
孙虎起初还推脱,以为李茂只是客气客气,毕竟这都是可以鼓吹的政绩。
但李茂对他摆事实讲道理,看得出来没有丝毫虚情假意,所以对这次公审大会分外上心,想着此事肯定的会在他的履历上增添浓墨重彩的一笔。
孙虎手持卷宗大声朗朗,“唐斌,抱犊山贼匪,劫掠过往客商百姓近百次,杀害无辜人命六十七口,按大宋刑统,当斩。”
“文仲容,抱犊山贼匪,因与乡邻口角,杀害邻居满门,落草为寇后愈发不知收敛……”
孙虎一一点名,过审,勾决,如唐斌,文仲容这样的悍匪,杀无赦,而贼匪的家眷,大部分罪不至死,多判刺配充军或者入教坊司为妓。
厚厚的卷宗宣读完毕,孙虎做最后陈词,这些话田虎等人听的真切。
就在他们束手无策之际,孙虎却宣布这些案犯将被押送到城外,午时三刻行刑,一个二个不禁心花怒放。
孙虎侃侃而谈唱独角戏的时候,孙定来到李茂身边低声说道:“大郎,北边传来烽火,鲁达和徐宁已经带着禁军过去了,为了不让田虎起疑,肯定不能及时返回。”
李茂嘴角微翘,“今天只是演一出捉放曹的好戏而已,戏份和角色都安排好了,绝不会出岔子,哥哥放心便是。”
“若是我所料不差,贼匪得知案犯会押往城外处决,肯定不会放过动手劫人的机会,倒是要制止百姓一同出城,否则乱战起来难免有死伤。”
“哥哥多虑了,没看到有人已经朝城外走去了吗!我让孙虎再说几句,拖延些时间,好让那些好不容易混进来的贼匪从容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