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天光熹微时飘起小雪,米粒大的雪花在地上铺了一层。
正在给李茂收拾行李的郑爱月,看到外面变了天气,又往包袱里塞了一件棉袍。
潘小妹和郑爱香的眼睛红润润,她们以为李茂要很长时间,有些舍不得李茂走。
李茂笑着说道:“文昌书院就在城外的山上,左右不过一两个时辰的路程,等我点卯后再住几天就回来,你们弄这些大包小裹,是准备让我在书院过年吗?”
潘小妹噗嗤一声笑了。
“在书院过年才好,每天让我们尝尝读书的苦,就知道体恤我们了。”
“那可让小妹失望了,别的不敢夸口,读书我可是读的极好的,记得完成我布置的作业,等我回来若是做的不合心意,你们就瞧好吧!”
迎儿本来已经走到门口,听李茂提起布置的作业,吓的往门后躲。
她是真的怕了,娘亲还笑话她做梦写大字呢!
结果被随后来的潘大娘等人硬是挤进屋里,颇有欲哭无泪之感。
“大郎,读书求上进是正途,不可荒废了学业,我们所有人都等着大郎金榜题名的那一天呢!”
潘大娘对李茂的功名仕途寄以厚望,期盼着有生之年能见到李茂搏得一官半职,也算光大了姊妹家的门楣。
李茂看得出姨母对自己的关爱回护和期许,郑重给姨母行礼。
“姨母放心,李茂光宗耀祖也有姨母的功劳,且看外甥发愤图强,为您挣一副诰命。”
潘大娘心中感动,诰命夫人可是官太太呢!外甥这是把她当成了亲娘对待。
当下忍不住眼眶含泪,唠唠叨叨了许多出门在外的事项,切不可再生贼匪抢劫和茶酒摊那样的罗乱。
她会在家里吃斋念佛给李茂祈福,祈求李茂来年春天折桂中举。
内宅该交代的,李茂都交代过了。
这此一去最多七八天就能回返,他见不得女眷们哭哭啼啼,自己提起两件包裹出了门。
潘大娘带人一路相送,二门外邹润已经驾着马车等待,见李茂过来急忙接过行李包袱。
潘大娘等人一直送到大门口,目送李茂的马车在清雪中越走越远。
第一个哭出来的是潘小妹,然后像传染了哭哭啼啼声一片,倒是李茂见机的快,没有经受这场离别之苦带来的郁闷。
李茂坐在马车里,撩开车帘和邹润说话,任凭风雪灌进马车也不在意。
此去文昌书院,邹润是他的保镖兼随从,这是邹渊强烈要求的结果。
邹润前天把郑家兄弟胖揍一顿,从狮子桥下一直打到紫石街,只因听说郑家兄弟贪墨了几贯钱,可能是用力过猛,脑袋上已经痊愈差不多的伤口又渗出血来。
事后得知是冤枉了郑春和郑奉,闹出好大一个乌龙。
李茂带着邹润,实际上是把邹润这个独角龙拴住别惹事,否则带保镖的话李茂对雷横的武艺更有信心。
奈何邹润连叔叔邹渊的话也不大听了,只对李茂这个大郎俯首帖耳。
李茂还能说什么?只能带着这个没角龙憨货上路。
雪越下越大,过了午后天地间竟然白茫茫一片。
西门庆一身酒气回到家中,陈氏挺着大肚子和孙雪娥合力搀扶着闪脚的西门庆。
好不容易把西门庆弄到床榻上躺好,陈氏吩咐孙雪娥去拿毛巾来给西门庆擦脸,关切问道:“老爷,今日怎么醉成这样?当心喝坏了身子。”
“今天去了一块心病,高兴多喝了几杯,李茂以为有秀才功名在身,我奈何不了他,胆敢在对街与人合股开了生药铺,他以为有个通判当老师就了不起?须知我今天结交了一个大靠山,定能好生整治他一番,狠狠出一口恶气。”
陈氏听不明白,对生意上的事情也不关心。
但这几天西门庆在家里没少念叨秀才李茂的名字,每每咬牙切齿似乎很恨李茂。
不知道那人怎么得罪了自家老爷,让老爷处心积虑遍撒银钱的对付。
“老爷高兴就好,且睡一觉解解乏。”陈氏接过孙雪娥递来的毛巾。
正准备给西门庆擦脸的时候,腹中突然疼痛难忍,毛巾从指间滑落,双手捂着肚子软绵绵倒在地上。
孙雪娥吓了一跳,一边扶着陈氏一边惊呼道:“老爷,夫人这是要生了吧?不好,夫人流血了……”
西门庆醉醺醺的头脑晕沉,被这一幕吓的立即醒酒出了一身透汗,急忙让人去找接生婆来。
他看着陈氏衣衫被鲜血染红,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不妙的预感,孩子还没足月,这是要早产啊!
陈氏已经被孙雪娥等丫鬟仆婢抬到床榻上,西门庆急的在门口来回踱步。
听着陈氏一声声呼痛,他时不时的询问接生婆怎么还不来,家仆来旺已经去了半个时辰。
清河县城才多大?找个接生婆这么难吗?
门外终于传来了来旺的声音,只见来旺搀扶着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妇人。
“老爷,雪天路滑,蔡老娘摔了好几下,住的近些的熟老娘去给别人接生不在家……”
“别废话,快让蔡老娘进屋。”
虎毒不食子,西门庆再阴损狡诈,事关自己的婆娘和孩子,此时的他就是个普通人而已,心急火燎的已经乱了方寸。
蔡老娘是清河县有名的接生婆,吩咐西门庆家里的仆婢烧热水,她洗干净双手走进卧房。
没一会儿脸色煞白的跑出来,嘴唇哆嗦道:“西门老爷,夫人怕是不行了,血流的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