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雍这才转过头注视着他,目光中毫无情绪,没有怀疑,没有阴沉,没有不耐,平静得如同最幽深的潭水,泛不起一丝波纹。
墨风跟他对视着,手上动作不知不觉停了下来,那扑面而来的压力仿佛渗入了他的每一寸血肉,不比古雍此刻所承受的天地之重更轻松。但即便如此,他的目光仍是没有一丝的闪躲和摇晃。
古雍收回目光抬头望天,准确地说是望向那一轮妖月:“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如果你还坚持耍你的小聪明,那我就不得不考虑一下,是不是直接抽取出你身上的本源暗渊之气用起来会更加方便?”
墨风默然不答。
紫红色的天就悬垂在古雍头上,而他的脚下便是无穷无尽的海水,然而此刻的黑色海水就如黑土般坚实,古雍站在上面就跟站在陆地上完全没什么两样。
他抬手,轻飘飘如同在水中捞月。
却一把握住了天空中那轮始终晕染着紫红光芒的妖月。
妖月猛震,边缘一瞬间化为了虚无,朦朦胧胧的光影绽放出无尽的阴冷红光,仿佛将人的视野也染成了血色。
古雍的右手便如同被镀了一层血光,殷红而可怕。
那层血光顺着他的右手漫向全身,片刻之间就仿佛给古雍套上了一袭血红长袍。
古雍站在原地不动,只是右手猛地攥紧。
咚、咚、咚。
妖月悸动如心跳擂鼓,仿佛下一刻就会爆碎开来。
血光从古雍身上退却,如千万缕红线抽丝剥茧,游离着消散不见,而被古雍死死攥在手心里的妖月也砰然一声,在一片红雾中杳然无影。
失去了妖月的暗渊,在一瞬间陷入了最深沉的黑暗,仿佛再也容不下半点光亮。
古雍伸手抹了抹嘴角,一丝猩红的血迹清晰可见,但他的脸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静静看着恢复如常的天与海。
与此同时,另一边也传来噗通一声巨响,随后白衣女子幽幽漂浮而来,轻声说道:“戍逃了。”
古雍嗯了一声,忽然说道:“他已经在你手里逃掉两回了。”
白衣女子神色不变,只是古板地淡淡说道:“事不过三。”
“希望如此。”古雍说完便盘坐回了祭坛下,闭上双眸不再言语。
白衣女子站到他身边,目光中闪过一丝异彩,随后她轻抬螓首,目光又定格在了墨风身上。
墨风也看着她,这一瞬的对视虽只有短短一秒,却又仿佛无尽。
墨风看出了白衣女子的警告意味,其中有杀机却无杀心,而古雍恰恰与此相反,是有杀心而无杀机。
善意恶意,有时候仅凭一道目光便很清楚了。
墨风并没有加快刻画符文的速度,事实上古雍那番话用心险恶,就是在专门试探他。如果古雍已经认定墨风是在故意拖延时间,那他早就直接杀了墨风,或者至少也会让他吃些苦头,绝不会是这么风轻云淡轻轻揭过。墨风要是因此心虚,三一两下刻好符文,这岂不是不打自招?
不过,跟这等活了几百年的强者耍心眼,墨风确实是冒了极大的风险,说完全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一步走错,就是全盘皆毁。
直到墨风在夜里画好第八个符文,周围还是一片平静,仿佛暗渊之王已经放弃了阻拦。
但越是如此,原本一脸平静的古雍反而第一次浮起了几分凝重之色。
“嗒、滴答、滴答……”
天空暗沉如最深的雾霭,忽而有一滴冰凉的黑雨落下,在海面上溅起一圈圈波纹。随后一滴一滴又一滴,顷刻间便化为了瓢泼大雨、倾盆暴雨。
每一滴雨,都是最精纯的本源暗渊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