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话语间阿沅边听边琢磨着这个阿兰郡主的身份。
当年大明开|国皇|帝太|祖皇帝朱元璋命沐英、蓝玉、傅友德西征云南,大败残留于云南的元军后又将负隅顽抗的梁王逼死在晋宁,梁王妃听闻噩耗便也携府内家眷沉了滇池。都以为梁王一脉早已绝迹,却没想到竟还留了这么个后人。
话语间阿兰将莲踪迎至了主位,又将荼语迎至莲踪右侧落座,自己则在莲踪左侧坐下。
一落座,阿兰便道:
“我祖父承蒙先生救治,本已病入膏肓却也得多享了五年的阳寿,我也得以多些时日陪在他身边尽了些孝道。可是一年多前,祖父还是旧疾复发归了天。”
莲踪闻言,眉头蹙了蹙,轻声道:
“没想到当年一别竟是天人永隔,遗憾未能再同老先生把酒言欢。”
阿兰见莲踪面上浮现的伤感,自己也微微皱了皱眉,有些难过地道:
“先生当年救治了我祖父后便不告而别,我们承了您的这份恩情却没来得及给您任何回报。祖父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让我有机会一定要当面向您拜谢当年救命之恩。阿兰知道先生清风霁月不受钱物,唯有方才一拜谢过,也算是了了他老人家一桩心愿。”
莲踪闻言默默点了点头,并未言语。
荼语听着二人一番对话,便问道:“若我未料错,这几枚狼头钉应当是墓里的东西罢。这墓里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阿兰闻言便继续道:“坊主有所不知,我祖父去世后我便依照他生前的嘱咐随着汉人的礼数让他老人家入土为安,葬在了杞麓湖东岸的祖坟。可是三个月前祖父的坟冢却不知被哪个贼人给掘了,棺椁也被撬开来。起先以为是盗|墓贼,仔细检查后发现陪葬的金银玉器和各类宝石却又一样没少。后来我又仔细查看了一番才发觉用来钉内棺的九支棺钉竟不翼而飞了。蹊跷的是,棺钉一丢失,我大哥接着就病倒了,找了好些大夫来都诊不出他的病因。我虽不知大哥的病是否与棺钉丢失有关,但还是潜了人多番查探棺钉下落。直到一个月前,我听闻云南府连连发生女娃被掏心的怪事,于是便让萨满探了探这其中的蹊跷。这一探,萨满便让我到昆明城来一探究竟。”
阿沅闻言忍不住打断阿兰问道:“棺材钉怎么会是木质的呢?”
阿兰答道:“这位小哥有所不知,自我先祖移居至杞麓湖后便循着汉人下葬的礼仪让逝者入土为安,而同汉人寻常丧葬礼俗不一样的是,自我太爷爷那辈开始便定下了新的规矩——家中如有男性长者过世需在尸身入殓木棺后先以九支生铁钉钉住棺盖,铁钉入木后再于各钉孔处插入九支狼头木钉。如此安置好内棺,才可将外层套棺落盖。”
莲踪闻言道:“想必阿兰小姐已听闻近来昆明城内屡屡发生的女童被害案件,我与荼坊主多番查探后怀疑此事极有可能与缅甸东吁黑巫有关。七个被害女童的心脏被置于昆明城内不同的地方,被发现时这棺钉正插在女童被取下的心脏上。从被害女童被抛尸和心脏出现的地方来看,像是有人以昆明城为道场,设了一个至阴至损的邪门阵法。坟冢里的器物本是至阴之物,如今看来这几枚棺钉正是被人用作了布阵的法器,阵法若成后果不堪设想。”
阿兰闻言眉头不由地紧蹙,道:“先生的意思是有妖人掘了我祖坟盗了棺钉就是为了用在这害人的阵法上?”
莲踪道:“恐怕正如阿兰小姐所言。你可知这棺钉的由来?”
阿兰道:“棺钉的秘密向来只有嫡子知晓,不会传于家里的女孩。”
莲踪又道:“坊间都传当年梁王妃得知梁王战死后便携着王府家眷沉了滇池,而如今看来,梁王一脉却未断绝。”
阿兰闻言似是犹疑了一瞬,一瞬之后便也如实答道:“是。当年我梁王妃确实不堪府内一众女眷受辱,所以在明军破城的那天便决意自裁追随梁王而去。可最终因为不忍梁王一脉彻底断了香火,于是便教府内一个侍卫带着尚在襁褓的小儿子,也就是我的先祖逃到了杞麓湖。而府内家眷则随着她沉了滇池,无一生还。”阿兰语气平静,可双眼里尽是难掩的哀伤。
莲踪细细听着阿兰的讲述,待她说完后便道:“梁王妃忠烈令人敬佩。不过当年全府上下百余人赴死,必是含恨而去。自裁者的怨气积蓄太久对后代的影响就越大,轻则后代频出体弱短命之人,重则影响后嗣繁衍。阿兰小姐的太爷爷那一辈家中兄弟姊妹成长是否都较为坎坷?”
阿兰闻言,想了想道:“是的。太爷爷那辈兄弟姊妹八人,均未年满二十便意外夭折,只留下太爷爷一人活了下来。”
莲踪闻言,心下仔细斟酌了一番,遂道:
“如若在下没有猜错,这几枚木质棺钉便是作镇魂之用。普通棺材上铁质棺钉已有镇魂之效,若不是枉死的先祖怨气太深影响了后嗣,阿兰小姐的太爷爷也不会定下这样的规矩。想必当年定有高人相助,才化解了那时的危局。”
阿兰闻言双拳紧了紧,面色凝重地思索了半晌似是想明白莲踪所说,便喃喃自语道: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