蓠艾独自坐在渡口,拨弄着手腕上的绳链。瞧着眼前青山绿水野藤垂花,耳旁山莺碎碎絮絮,正是夏意初盛,一切都恰到好处。
自虞幕的船靠岸,船上的一拨人很快走得一干二净。经过她的身边时,他连眼珠都没转过来。
“可是蓠艾姑娘?”身后有人问道,声音清泠泠,好比那莺啼婉转。
蓠艾转过身,眼前的女子与自己差不多年岁,比起纤婉袅娜的初翮来,却是珠圆玉润娇憨可人。
那女子见蓠艾转身过来,捂着嘴失声道:“我当是何其面目可怖凶神恶煞的样子,竟是如此般般入画的女子……你当真是编驹山的蓠艾?”她的目光澄澈没有半分虚意造作。
蓠艾点头。
那女子上前紧盯着蓠艾的面庞,“如此狰狞的伤口,一定很痛啊,姑娘不担心留下疤痕么?脸上这么一道,甚是可惜啊……”
蓠艾原本也不在意皮相,瞧她虽口无遮拦但一派天真无邪,初时的戒心跟着降了降。
“哦对了,奴叫呦呦。原先是公子身边伺候的,公子给起的名字是游飘,我觉得拗口,自己改了。公子此番出游月余如今刚回来,吩咐奴过来陪伴蓠艾姑娘……”
“公子?”蓠艾打断她。
呦呦笑道:“正是国师大人,不过他不喜被唤作国师或是大人,说是将他喊得老了……”她肉嘟嘟的手捂着嘴笑到一半,忽然想到什么,正了正色,“奴忘了正事,现在就带姑娘去住处。”
自渡口出来,这一路皆在山间。虽不似幽都的山路皆铺着青石板,此处的路面多为卵石,却也铺得十分齐整。山路上时有樵耕猎者擦肩而过,皆神态悠闲欢欣。
走了约莫三炷香的功夫,二人停在一带溪水边。溪水清澈通透,蜿蜒入山林深处。溪边一叶小舟,呦呦看着胖乎乎的,身手却是不错,轻轻巧巧跃上那舟子,示意蓠艾也上船。
竹篙轻点,二人便沿着那溪水而行。两岸深深浅浅的碧色,偶尔几棵花树开得荼蘼,船过处水鸟惊飞。
“有虞的城池在何处?”蓠艾忽然问道。
呦呦手下不停,“离此处并不十分远,马车约莫三五日,若骑马循了山中捷径,一两日也就到了。不过……”她有些迟疑。
“既然你们公子暂时没打算让我去,我也不会强迫,放心。”蓠艾淡淡道。
呦呦展颜,“蓠艾姑娘真是贴心,呦呦感激不尽。”
说话间舟已停下,二人沿着溪边山路往山中走去,不多时就看见一处院落。竹篱环绕,木门轻掩,里头木屋两三间,不知名的花树莹莹纷纷开得正热闹。
“先委屈姑娘住在这里,待公子那里安排妥了,自会接姑娘过去。”呦呦有些歉意道。
不知是不是醉心草的余性未散,蓠艾一直觉得脑袋里仍有些晕乎乎。当下也不多说,直接进了屋子。里头虽陈设简单,但收拾的十分干净。瞧见一旁的床榻,她直接钻进被子里。
这一觉睡得十分舒服,再次睁开眼,外头日光已经淡了。她推开门,院子里没有动静,呦呦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推开院门,随意捡了一条路就走,行到一处开阔地,仰头看见这山间星罗棋布许多木屋竹舍,此时暮色四合,炊烟袅袅,一派人间烟火的暖意。
经过一处院门猛听见里面丁零当啷一串响声,接着就是一个妇人的呵斥声:“我一猜就是你!好好挂在窖里的肉,是不是你拿去的......原先只当你热心......竟是贼人......”
院门呼啦一声打开,一个人被推搡着出来,紧跟着几根玉米棒也跟着飞出来,就往那人身上招呼。
蓠艾瞧着那身影眼熟,随手将他后领子一扯,堪堪避开乱飞的玉米棒。
那人非但不恼火,反而挣脱了她又往里冲去,嘴里念叨着,“我跟你讲,那肉就不该挂在窖里头,虽说阴凉但干燥不足,平白失了美味......”
方才一拉一扯,蓠艾已经瞧见他的模样,正是那船上谈粥之人。此刻急吼吼往那院里置放炉灶的屋子里冲去,压根没注意方才是谁在后面助了他一把。
那妇人没料到被轰出去的人居然又冲回来,回身拎起身旁一桶水,追在他身后,“没天理了!姓胡的你给我站住!你仗着国师的不赏不罚不刑不杀胡作非为,看老娘今日如何收拾你……”
眼见着二人一前一后已经就快到了灶台旁,那妇人扬起手中木桶,一桶水就往那人身上泼去。
蓠艾顺手摘了篱笆上垂着的山果,弹指间山果直奔去那人的腿后,那人腿一软身子一矮扑通趴在地上。那一桶水自他脑袋上掠过,哗啦一声倾在他前头的泥地上。
那人几乎立刻一咕噜爬起来,继续往那屋里头冲去。那妇人一泼没泼着,顺手抄了一旁的扁担就冲过去。
蓠艾倒是开始好奇,这人什么也不顾,一心往那屋子里钻究竟是为何,不紧不慢地跟过去。
那人进了屋子,直接扑向屋角堆着谷米的地方,整个人几乎钻了进去。一面用手刨着米堆,一边嚷嚷着,“这才是好地方……不能再好了……”
那妇人手中的扁担已经追到,直往他腿上招呼去,挥到一半就挥不动了。转头一看,一个神色冷清面上一道长疤的女子站在身旁,手里稳稳攥着扁担的另一头。
那妇人先是唬了一跳,瞧着这女子不过十五六岁,长疤虽可怖,但样子却并非凶蛮,转而竖眉道:“偷东西竟还带了帮手?!姓胡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