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溟端着药盏挑了帘子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本该气若游丝的那个人已然醒了半靠着,面前那个女子身上穿着他的外氅,两个人互相静静看着。
多余,是修溟送给自己的两个字。
他将手里的药盏塞到辛茯手里,“四四的船靠岸了,你们也该下船了,赖着不走,这船直接给你们掀到河里去……”说完他已经扬长而去。
方才这一句虽然听着可笑,辛茯却晓得那个四渎当真干得出来。
再回头,少康已经起身,接过她手里的药一口喝了,“走吧,我可不善游水。”
辛茯一愣,“你这恢复得也太快了吧,你确定你走的出去?”
他已提步往外走去,“走几步尚可,需得感谢这船主人给的药……”
四渎给他吃过药了?那个臭脾气的人怎会忽地如此慷慨?辛茯一边胡乱想着,一边跟着他走到外头。
已是日暮时分,船果然已经停在岸边。二人上了岸,辛茯扭头瞧去,修溟仍在船上,靠在船头背影有些寥落,长发里泛着蓝莹莹的光泽。
“对了,”辛茯扬声道,“纯儿曾托我带话,多谢修大人的相助,她感念于心必不相忘。”
船离开得很快,修溟一头乌发在河风中飘扬得很是愉悦。
“她其实并没这么说过。”少康在她身后悠悠道。
“不损人没害己,大家都开心,何乐而不为。”她耸耸肩转过身,看着他左臂上包扎好的伤处又洇出血来,皱了皱眉。
“你在这儿等一会,我马上回来。”说着把他的剑塞到他的手里,“自保应该没问题吧?”
少康接过剑,“唔,不超过二十个人,应该不算太大的问题。”
辛茯切了一声转身就走。
“对了,”他在身后又道,“我那香囊里,除了那块玉佩,其余的随便用。”
辛茯听了脚下一滞,刚才替他换药的时候,顺便把他的东西摸出来的,也就顺手塞进自己的身上。这么流畅的一个动作,不太像是自己的,倒像是蓠艾的作风……
这一次蓠艾离开得好像有点久……
辛茯驾着马车往河边回去的时候,纳闷了一路,这个地方明明自己没来过,为何一路走得十分熟稔的样子。找到了附近的村落,买到了马车,又轻车熟路的将马车驾回来……
她忽然有些不安,蓠艾迟迟没有再出现,而自己却似乎有了属于蓠艾的行为和记忆……
回到河边的时候,天色已黑,辛茯跳下马车,很快就看见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影,心头一紧。
摸到她离开时的地方,少康靠坐在一块巨石边,双目闭着无声无息的样子。
她急忙探向他颈间的脉搏,不知何故,自己的手抖得厉害,探了探竟探不出,干脆趴在他胸前听他的心跳。好在心跳还是有的,不但是有的,且跳得生机勃勃很有力气。
她缓缓退开些抬起头,他睁着眼微笑着看着自己,“你很紧张我……”
眼前的她已经换上了干净的女子的衣衫,头发简单的挽着,纵使夜色里,眸光却清亮如星辰。
她又退开些,站起身,扔了一个包袱在他身上,“这么多人,挺有本事啊。”
“十九个。”他微笑,“再多一个就不成了。”
“换件衣服,一身泥。”她转过身往马车上走去。
在这里遇见他,她觉得是老天垂怜,让她心里总算有了温暖。只是这么看到他,就很踏实。
她坐在马车的前头,看着他缓步走到面前,他已换好了衣衫,虽是朴素了些还算合身。
他瞄了眼地上的人影,“这样的,还会有很多,你跟着我,可是要一路打架的。”
辛茯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再多来双份的,也不够我打的。”说完就后悔了,但既然已经出口,断没有认怂的道理。
他跃上马车,“总算可以好好睡上一觉……”
“我们去哪……”
“随意,不如信马由缰……”他打断她,挑帘进去再不理睬她。
走了一夜,路上遇到过打猎人,辛茯才打听到此处是东极山南麓。北面是夏寒和有虞,南面是涂山、蓁灌、蓁浔还有东夷各部。算是个四处挨不着的地方,也算是一时的安宁地。
少康的身份还是个谜,周围这一圈,似乎除了有虞,其它都还乱着。至于要不要去有虞,辛茯有些犹豫,她对虞幕那个人似乎有着天生的敌对情绪,也不知道为啥。到后来索性也就真的信马由缰,走到哪里算哪里了……
而自从那日河畔之后,追杀的人似乎消停了,少康除了在马车里睡觉几乎不露面。偶尔经过村子或是小镇,二人会停个一两日,买些吃的然后在客栈或是人家里踏踏实实睡上一觉。
这让辛茯觉得仿佛回到以前和郗汐一起的背包客驴友生涯,虽然日子不长,但在边疆的那片大好河山里随便走走,到处都是好风景……
少康的性子和迟顾虽然不同,但绝对不讨厌。他对天下的事了如指掌,说起来也十分有趣生动,更像是摆了个棋局,和她坐在一旁指点一番。这么看着,就算不是乔木世家,也该是名门望族的子弟。
而他对于美食的追求,让辛茯觉得和迟顾有的一拼。山里猎得的野味,地里挖出的豆薯,溪涧里的游鱼,哪怕是树上摘的果子,他都极其有耐心地想办法弄得很好吃
这让辛茯又想到了斛谷,那个每天为了美食操碎了心的,这会儿不晓得又钻在哪个角落里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