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茯坐在长桌后,看着手边监控里似乎已然熟睡的喻时,开始喝今天的第二杯咖啡。
这家诊所,说来开了不过一年多,当初在国外念完书实习结束,又在当地一家诊所工作了两年才回到国内。这一年多来,各式各样来咨询的人也见了不少,像今日这般的,还是头一次。
通常来的人,顶多对咨询师的学历就业背景做些调查。喻时却连自己写的文章,甚至这幢房子里里外外的格局,都打探得清楚……
辛茯自抽屉里取出一个本子,翻到新的一页,将之前路上和方才所见的幻象略略做了笔记。这个习惯已经有好些年,她将自己能够记得的都记录下来。
所谓梦境和幻象,其实都是很正常的存在,她倒从来没有因为这些受过困扰。从科学的角度来说,这些都是内心意识和情绪的反应,做记录纯粹是她的一个习惯罢了。
窗外忽然传来的闹哄哄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打断。
先是大卡车停下时的刺耳刹车声,接着之后噼噼啪啪轰隆隆搬拆东西的声音。她走到窗边,原本的不悦,却立刻被好奇所代替。
隔壁居然来人了。
一年前搬来的时候,隔壁五号院子就是空着的。那边比自己的这个院子要大了不少,很不寻常的分成两进。前头一个小院,四周一圈走廊和两间小屋子。后头一个更大的院子,都掩在长时间无人修剪的树丛和灌木里,看不清楚。
她曾问过迟顾,迟顾当时在倒新运来的咖啡豆,手一抖,咖啡豆滚了一桌子。他将咖啡豆一颗颗捡起来,只说了一句,“那院子奇特得很……”就再不肯继续了。
眼下,那院子的大门敞着,几个工人正将院子里堆着的杂物运走,一时热闹非凡。
辛茯耳边听着阮小庭飞快地踩着楼梯,咯吱咯吱地跑上楼来,很快就出现在她的身后,“辛医生,隔壁来人了……我打听过了,屋子的主人回来了,要将那里重新装修……”
“装修?”辛茯的心里一沉,这世上没有比装修更让她抓狂的事,灰尘、噪音、垃圾……
她皱着眉将窗子关上,“有说要装修多久么?”
“说是两三个月,不会十分扰民的。”阮小庭的神情里有着不同寻常的雀跃。
辛茯将她面上的表情又瞧了一遍,“怎么,那边的房东又是个帅哥?”
“什么是又……”阮小庭的嘴角扯了扯,“还不错,颜值在线……”
辛茯笑着摇摇头,转眼去看那监视屏,却猛地顿住了。
阮小庭也立刻闭了嘴,这样惊愕的神情出现在辛医生的脸上,还是头一回。她顺着辛茯的目光看向那监视屏,惊得叫出声,“他……他人呢?”
本该躺在床上的喻时并不在那里,监视器所能看到的范围里,压根就没有人影。
辛茯稳了稳情绪,“你先下楼去,我去看看。记住,来访者有情绪波动很正常,不要进一步刺激他,我会处理。”说罢提步往外走。
外头的走廊并没有人,阮小庭很快地跑下楼,辛茯打开了朝南的那间房的房门。几乎是立刻,她被人扯住手臂,落入了一个怀抱。
喻时穿着睡袍,将她紧紧拥着,下巴抵在她的肩头,她完全看不到他的样子。
她勉强压住几乎脱口而出的惊叫,尽量平缓道:“喻先生,可是哪里不舒服?”
他没有说话,仍这么抱着她,呼吸微微有些急促。
他身上的气息再次将她包裹,零碎的图像也再次出现……
她手里捧着那袭黑袍,跪在雪地之中,彻骨的寒意将自己重重围住……余光中是熊熊火光,纷飞的箭矢,惨呼声不绝于耳……眼看着身边的积雪渐渐被染成红色……
腰间忽然加重的力道将她唤醒,“喻时先生,请您放手……”她试图挣脱,却发现完全无法摆脱他的钳制。
就在她几乎要喊出“滚滚”两个字时,喻时松了手,往后倒去。她暗叫不好,以她的气力,是绝对拉不住他的。若是这般倒下去,怕是真的要出事。
就在她奋力想要将他拉住的时候,已经有人早一步在后面将喻时接住。
辛茯这才发现,屋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那人的声音自喻时身后传来,“可是要放回床上?”
“好的麻烦了。”辛茯松了一口气,眼见着昏睡过去的喻时被拖回床上。
窗帘拉开半幅,她才看清出手相助的这个人,怔了怔,“是你……”
眼前的不就是那个替她找房子的中介,项寒?
他笑了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我叫项滕,是隔壁的。我家先生让我来打个招呼,因为要重修院子,后面几个月会有些闹腾,辛医生不要介意。”
“项寒是你什么人?”辛茯将一堆监控重新戴回喻时身上,边回头问他。
他摇摇头,“不清楚,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长得一模一样,同姓,没有关系的可能性实在太小。
辛茯看着仪器上重新平稳的数据,将项滕带出了屋子,伸出手,“谢谢你刚才帮了我。”
项滕脸红了红,也伸出手和她握了握,“应该的,方才上来正好看见,我只是敲了他的哑门,一会儿就会醒的,这会儿估计睡得正香……”
辛茯笑着摇了摇头,“他就是来接受睡眠治疗的,这个方法倒是简单粗暴……”
话没说完,听见楼梯传来急急而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阮小庭的催促声,“快点快点啊!辛医生要是出了什么